Chapter-22.已 入 化 境

一脚接着一脚，力道比平时凶狠了不少，在把李夜行强行驱赶到了五步开外以后，白慕青俯下身来，将柜子里的白色大瓷碗恶狠狠的摆在了灶台旁，一边一勺接着一勺的盛着锅里的红烧肉一边不停的小声抱怨着，察觉到李夜行还在望着她，似乎是贼心不死，妄图再一次凑上来与她讨论穿搭，她猛地回过了头，将无比嫌弃的目光投向了李夜行，就仿佛是在打量着一只不可救药的蟑螂。

另一边，见白慕青神色不善，李夜行止住了上前的脚步，打消了进一步讨论的念头，在一众女孩们的微妙视线中讪讪着回过了头。

算了，先办正事吧。

按照李夜行的计划，今晚的晚宴准备总共分为两步，第一步，先准备好分量相对较大，烹饪难度较高的料理，比如那道鲤鱼炖豆腐，再比如夜影魔道会方面重点关注的红烧肉，第二步，准备一些食材便于处理，烹饪难度较低的小菜，等到这些小菜烹饪完成后，第一步烹饪完成的硬菜虽略有降温，却又不至于凉掉，刚好方便入口。

眼下，鲤鱼炖豆腐完成了，红烧肉也完成了，今晚的最后一道硬菜，就只剩下由小早川美纪亲自操刀的传统天朝东北名菜——小鸡炖蘑菇了。

老实说，虽然小早川美纪一直自诩对厨艺颇为擅长，但在有了帕拉克莉丝与六月香的前车之鉴后，李夜行便再也没对魔女的厨艺抱有过什么期望，更何况，因为一直没能买到榛蘑干，所以在食材的选用上，李夜行只能用新鲜的榛蘑与香菇代替，可谓极其的不满。

食材质量有限，厨师水平未知，对于今晚的最后一道硬菜，李夜行有些悲观。

默默迈开步子，走向着临近的灶台，迎着炽白的灯光，李夜行来到了小早川美纪的身旁，此时此刻，小早川美纪的身影正被锅中蒸腾着的团团水雾所包裹，透着几分难言的仙气，被泪痣与淡红色眼影一同点缀着的狭长美眸更是不见了往日的狡黠与魅惑，多出了几分认真与严肃，直至李夜行停下了脚步，她才忽然回过了头，学着白慕青的模样故作幽怨着道：“真不容易，王上终于翻到我的牌子了。”

微微眯起了眼睛，用嗅觉认真感受着那股弥漫在水雾之中的鲜香，几秒过后，李夜行的目光中流露出了一丝淡淡的惊讶，下意识的将视线投进了眼前的锅里，只见在那腾腾热气之下，鸡肉滑腻，光泽油亮，切着十字花刀的香菇菌盖与成块的青萝卜簇拥在一起，和挂上了油花的煮鸡蛋一同伴着咕嘟咕嘟的悦耳声响微微颤动，任凭豆腐泡吸饱了汁水，在澄黄色的靓汤之间肆意翻滚着。

这个...看上去意外的不错，虽然还没尝过，但不论是卖相还是味道，感觉都无可挑剔，如果硬要挑出点毛病的话...比起小鸡炖蘑菇，这玩意怎么看都更像是鸡肉火锅吧？

“怎么样？还不错吧？”唇角微微翘起，目光中闪烁着几分得意，观察着李夜行的反应，小早川美纪轻笑着道：“因为准备时间与食材质量都十分有限，所以我选择了相对简单的烹饪手法，把心思着重花在了汤汁与佐料的调配上，这样的话，虽不能将作品臻至完美，但只要将汤汁的味道全部融进食材，就足以烹饪出一道鲜香味美的料理...”

说着，小早川美纪提起了汤勺，盛起了带着汤汁的小块鸡肉，一边递向着李夜行一边眨动着狭长的美眸道：“来吧，王上，要尝尝吗？”

没有开口回应，只是低下了头，迎着小早川美纪那蓄着奇怪笑意的目光，李夜行缓缓凑向了面前的汤勺，正当他的嘴唇快要与汤勺触碰在一起时，忽然间，就见眼前的汤勺微微向下挪动，而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汤勺上的李夜行则下意识的跟了上去，直至撞进了一片温柔乡之中。

“哎呀，王上真讨厌...”一只手轻提着汤勺，另一只手则顺势抚上了李夜行的黑发，伴着一声矫揉造作的惊呼，小早川美纪柳眉轻翘，娇声嗔怪着道：“人家只是想让王上尝尝人家的手艺嘛，王上倒好，尝到哪里去了？”

似触电一般猛地站直了身子，李夜行瞬间垮起了一张死人脸。

“哈哈，不逗你了...”眼波流转，让人分不清究竟是挑逗还是宠溺，小早川美纪再度将汤勺递到了李夜行的面前，唇角勾勒着淡淡的弧度道：“来吧，王上，尝尝我的手艺。”

看着近在咫尺的汤勺，李夜行微微挑起了眉毛，这一次，他没有轻举妄动，因为他担心小早川美纪会杀他个回马枪，毕竟，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这只母狐狸便一直将他拿捏的死死的，可谓是玩弄于股掌之间。

“真是的，王上，说不逗你了，就是不逗你了，你怎么总是不相信我呢？”另一边，见李夜行一脸狐疑，小早川美纪微微歪着头，故作迷惑着道：“难道...王上其实很怕我？”

猛地低下了头，好似在施展一场奇袭，李夜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勺子里的鸡肉连同着汤水一起吸进了嘴里，而另一边，见李夜行如此反应，小早川美纪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便轻掩朱唇，发出了阵阵银铃似的娇声媚笑，待到笑声落下，她微微抬起头，满怀着期待问道：“怎么样？王上？奴家亲手准备的御膳，可还能合你心意？”

软而不烂的鸡肉于唇齿之间被轻易撕裂，让浸透了汤汁的饱满鲜香传递进口腔中的每一个角落，渐渐地，李夜行瞪大了双眼，望向着小早川美纪的目光之中多出了几分惊异的色彩。

鸡肉炖煮的恰到好处，入口滑腻，质感分明，汤汁的味道在融入了鸡肉与香菇的鲜香之后，又将这种鲜香反哺给了食材本身，因为其味道过于柔和，过于自然，完全没有喧宾夺主的感觉，所以反而不容易尝出这汤汁的用料！

酱油...八角和桂皮...应该还有其他香料...和葱姜一起被打了出去...还有...不，不行，尝不出来了，虽然烹饪手法简单，用料朴实无华，但仅凭这一口汤和肉，便能见微知著，深刻体会到烹饪者那精妙而扎实的功夫！

这...就是流浪了上千年之久，因为绝大部分时间都无所事事，所以精通了许多奇怪技能的上古狐妖的厨艺吗？！

如果用以前看过的那些小说来形容，这只千年狐妖的厨艺当真是...恐怖如斯！

“来嘛，王上，说说感想嘛，我还等着王上提出些建议呢。”早已将李夜行的反应全部看在了眼里，却又故作忐忑的询问着李夜行，毫无疑问，如果不能听到李夜行的亲口称赞，狐狸小姐绝不打算善罢甘休。

“建议，我提不出...”察觉到了小早川美纪的小心思，李夜行咽下了嘴里的东西，轻轻摇了摇头，迎着小早川美纪的目光，他带着由衷的敬佩道：“我承认，现在，是你比较强。”

“王上谬赞了，毕竟我可是王上的所有物呢，这千年以来学到的百般技巧，说到底也只是为了服侍王上罢了，如果王上能够满意，那自然是再好不过...”随手关掉了灶火，取出了早已洗净备好的不锈钢钵，眨动着的美眸间透露着风情万种，小早川美纪勾着唇角柔声道：“王上一会要煎制蛋皮对吧？先别急，等我盛出料理，把锅洗净之后再来准备...当然，要和王上一起。”

Chapter-23.千 年 苦 旅

水声响起，冲刷进锅底，将浸透着洗洁精的油垢一同卷进了水池里，伴随着灶台前的水雾因料理的出锅而渐渐消散，水池前的小早川美纪少去了几分遗世独立的仙意，多出了几分凡尘俗世的烟火气。

不得不说，小早川美纪的厨艺确实十分了得，远远超出了李夜行的预料，而这副收拾着厨具的娴熟模样，更是让李夜行感觉有些无法想象，毕竟，在李夜行的印象中，不论是作为人的一面，还是作为魔女的一面，小早川美纪始终都是那个土御门家的大小姐，初看之下好似成熟稳重，一本正经，实则有些玩世不恭，特立独行，用狐狸似的魅惑与俏皮隐藏起旁人所难以窥见的心机，像她这样的女人，也许会出现在风起云涌，波澜诡谲的商场上，也许会出现在灯红酒绿，声色犬马的风月场上，但不论如何，她都不该出现在这狭小逼仄，油烟弥漫的厨房里，在迸溅着水花的水池前熟练的冲洗着锅底。

忽然间，水声戛然而止，小早川美纪先是柳眉微蹙，认真擦干了锅底的水迹，随即便转过了身，腰肢摇曳着走向了李夜行，待将手中的大锅重新摆上了灶台，她眉眼轻翘，嫣然一笑，似那攀上了窗台的妖艳红花般媚声问道：“我的王啊，你在看什么呢？”

神色微微一滞，仿佛被那狐妖用指甲轻轻撩过了心脏，几秒的对视过后，李夜行仓促移开了视线，默默着将手伸向了灶台旁，只是还未等他的指尖触及到那早已经过了冲洗，上面还挂着星点水珠的玻璃碗，就见小早川美纪莲步轻移，将那柔软的娇躯紧紧贴在了他的背后。

“真是有趣的反应，王上...”藕臂轻环着恋人的腰肢，朱唇吐露着潮热的湿气，放任自己感受着怀中的温暖，小早川美纪带着丝丝入骨的媚意道：“刚刚，至少有那么一个瞬间，你对我心动了。”

“没动，停了。”悬着的手指再度探出，将灶台旁的玻璃碗拖到了自己的面前，李夜行从一旁的塑料口袋里掏出了两颗鸡蛋，将蛋黄连同着蛋清一起打入了碗中。

“哎呀，那可真是我的罪过...”眼中流转着淡淡的宠溺，唇角勾勒着妖娆的媚意，轻嗅着李夜行的独特气息，小早川美纪柔声调笑着道：“就算再怎么惊艳于我的美色，也不至于连心脏都停止跳动吧，要是王上因承受不住我的诱惑而死，岂不是坐实了我红颜祸水的恶名？”

“那倒，不至于...”朝着面前的玻璃碗中接连打入了五颗鸡蛋，李夜行抄起筷子，迅速搅拌，同时面无表情着道：“只是，有点惊讶，你会做菜，会洗锅，和我印象里的，不太一样。”

“哦？是吗？”似乎是来了兴致，小早川美纪凑到了李夜行的耳边，满怀着好奇问道：“在王上的心里，我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略微想了想，却又不知该如何言简意赅的回答，李夜行索性不说话，只是默默的搅动着碗里的鸡蛋。

“我说过的，王上，我已流浪了上千年，在这上千年里，我所扮演过的角色，可远远不只是王妃与土御门家的小姐...”另一边，没有得到李夜行的回答，小早川美纪倒也不在意，她只是将自己的俏脸深深埋进了李夜行的脖颈，随即便语气轻柔着道：“我做过富商，做过乞丐，做过大名军师，做过浪人武士，我曾在东京开过娼馆，也曾一时兴起，走上街头与穷苦的凡人一同摇旗呐喊...”

说着，小早川美纪微微抬起了头，只露出两只狭长的美眸，目光中带着几分沧桑，她轻声呢喃着道：“凡人寿命，不过百年，而我已经整整走过了上千年，整整上千年的时间，你觉得我究竟扮演过多少种截然不同的人生呢？”

搅拌着蛋液的筷子微微停滞，随即便再次转动了起来，似是从小早川美纪的言语之间感受到了来自漫长时光的磨损与沉淀，李夜行忍不住低声道：“辛苦了。”

“与其说辛苦，倒不如说酸楚，即便有着看不到尽头的寿命，我却依然觉得，时间未必真的与仙魔站在了一起...”紧了紧环抱着李夜行的藕臂，小早川美纪眉眼低垂着道：“我不是镇魔司的九天仙魔，我深知自己的渺小与无力，正是因为总会纠结于身边的事情，无法像她们那样眼高于顶，所以，时间给我留下的东西，与凡人其实相差无几...”

说到这，小早川美纪攥紧了李夜行的腰带，带着几分沉郁道：“只是...凡人的一生，大多不会走向极致的孤独，不论发生了什么，他们总能找到合适的人去倾诉，可我却不行，因为我是重复在循环之中的流浪者，不论我变成了谁，最后终究是要抹平痕迹，把我走过的路全部埋进我的心底。”

伴随着小早川美纪落下了话音，两人之间陷入了沉寂，厨房里，六月香与帕拉克莉丝停止了争吵，前者与楚诗瑶一同围绕着白慕青，一边帮厨一边学习着白慕青的厨艺，而后者则继续巡游着，却又刻意与李夜行和小早川美纪保持了距离，一时间，耳边除了锅铲与锅底的碰撞，似乎便只剩下了筷子与玻璃的敲击。

半晌后，面对着浮满了泡泡的蛋液，李夜行停止了搅拌，一边甩动着筷子一边语气漠然着道：“碗，清水，淀粉...”

话音落下，似乎是担心小早川美纪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李夜行沉声提醒道：“淀粉在，柜子里。”

“嗯...”发出了一声轻柔的应和，小早川美纪松开了抱紧着李夜行的双手，将袋装淀粉连同着瓷碗一并从厨柜中取出，待简单冲洗，倒入淀粉过后，正当她准备加水时，忽然间，就见守着灶台的李夜行轻声开口道：“关于你，过去的事，我想听。”

“在打算哄我开心之前，最好三思而后行，要知道，我可不是寻常男人说上几句甜言蜜语就能随意摆布的小姑娘...”将水倒进了碗中，拿起筷子轻轻搅拌，狭长美眸间流转着几分莫名，小早川美纪轻勾着嘴角道：“没错，我的确扮演过许多截然不同的人生，也的确想要与他人讲述这些过往，但人的一生大多是穷极无趣的，如果我真的开口了，相信我，王上，你一定会听到昏昏欲睡的，等到那时候，你苦于我喋喋不休，我苦于你不重视我，徒增烦恼，何必呢？”

“你要说，我肯定听，听困了，说明我王八蛋，你可以，掐醒我...”缓缓转过了身，将目光投向了小早川美纪，语气间透露着不容动摇的坚定，李夜行一脸郑重着道：“也许，我会犯困，这我，不敢否认，但你需要记住，你是，我的东西，所以，我有听你说话的责任，而你，也有逼我听你说话的权力...”

稍微顿了顿，李夜行微微偏过头，神色略显僵硬着道：“而且，我觉得，我不会困，因为，我是写小说的，这本写完之后，就要没东西写了，所以...我需要，你的故事。”

怔怔注视着眼前的男人，将那张并不坦率的脸倒进狭长的美眸，不知过了多久，就见小早川美纪噗嗤一笑，俏脸上重新浮起了狐狸似的表情，端起盛着水淀粉的瓷碗，扭动着腰肢步步逼近，待到止步于李夜行的身前，她缓缓凑到了李夜行的耳边，娇声媚笑着道：“好啊，王上，既然是要为小说取材，那我就给王上讲个千年狐妖偶遇冷酷剑侠，使尽十八般手段将对方肆意玩弄，随意拿捏，直至吃干抹净的故事如何？”

“我觉得，不行...”瞬间垮起了一张死人脸，意识到自己再次被调戏的李夜行面无表情着道：“违规内容，发不出去。”

“古代背景不可以吗？那现代背景如何呢？”狭长美眸间流露着淡淡的狡黠，小早川美纪一脸兴奋着道：“职场女社长对纯情冰山男下属一见钟情，利用职务之便胁迫男下属满足自己的一己之欲，在将对方从内到外全部变成了自己的形状后当场求婚，这个故事怎么样呢？”

“这不是，背景的问题，这是，你的问题。”顿时，李夜行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了。

“哦，我懂了，王上需要我配合取材对吗？之前想要白小姐穿黑色丝袜也是为了这个吧...”刻意忽略了问题的重点，小早川美纪柳眉轻翘着道：“的确，白小姐的身上一直具备着那种只属于职场女性的独特气质，但如果认真起来的话，我是绝对不会输给白小姐的，而且，我不仅可以穿黑色丝袜，我还可以穿灰色的、肉色的、白色的、紫色的、红色的、蓝色的、渔网的、吊带的、破洞的，情趣的...”

“你，很在意？”直接打断了小早川美纪的报菜名，李夜行竟罕见的从小早川美纪的眼眸中察觉到了一丝酸意。

“当然会在意吧...”渐渐收敛笑意，摆出了做作的委屈，迎着李夜行的目光，小早川美纪一脸幽怨着道：“王上真过分，明明能与白小姐说出那么温柔那么动听的情话，偏偏对着我就时刻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

说着，就见小早川美纪扭动起了腰肢，似学着少女撒娇的大龄御姐一般摆着不伦不类的姿态道：“不要嘛，王上，不要这样嘛，我也想听王上对我说软绵绵甜蜜蜜的情话嘛，明明我也可以为王上更换各种颜色的丝袜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