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别乃是凡俗之物，于吾主而言毫无意义。”轻轻摇了摇头，加百列一本正经着道。

“它，和十字架上的人，长得一样？”得到了加百列的回答，李夜行继续问道。

“长相亦是凡俗之物，吾主的面孔，取决于凡人的雕琢。”再度摇了摇头，加百列神色严肃着道。

缓缓回过了头，将视线移向了十字圣人像，看着那张夹杂着悲悯与痛苦的石雕脸，李夜行挑着眉毛，神色微妙，默默着耸了耸肩。

你看，我就说嘛。

Chapter-42.他 的 天 使

某种意义上说，李夜行与加百列之间的确存在着巨大的思想鸿沟，但这并不意味着两人就没有半点相同，至少，他们都不太擅长与人沟通，从神之强者阿兹尔的过往，到圣十字教会与天使们的行事是否正义，再到天主的存在是否真实可信，两人的争辩早已远离了对话的初衷，将帕拉克莉丝彻底抛在了脑后。

“李先生，我们的讨论似乎偏离了主题...”意识到当前的话题正朝着无法预测的方向一骑绝尘，回过了神来的加百列柳眉微蹙着道：“按照我的本意，我应该就别西卜的近况向您询问并与您讨论，但不知为何，我们却聊起了一些与之并不完全相关的内容。”

仔细想想，话题确实有些扯远了，李夜行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着点了点头。

“抱歉，浪费了您宝贵的时间...”微微低着头，向李夜行致以歉意，加百列神色严肃着道：“我以讨论与别西卜相关的事宜为由留下了您，却又没能将您与我之间的讨论引向正题，这是我的过错。”

见加百列道歉态度诚恳，不见半分作假，李夜行心头的火气终是消散了几分，面对着这位缺少了几分人情世故的神之使徒，他不再多言，只是沉声问道：“你想，问什么？”

“我想知晓有关别西卜的一切，当然，还有与您相关的事情...”迎着李夜行的目光，加百列一脸严正着道：“众所周知，别西卜的魔力对一切凡俗生灵皆有着不可逆转的毒性，且会不受控制的不停溢散，这就意味着任何与她发生了身体接触的活物都会当场毙命，同时也意味着她不可能与任何凡人缔结契约，但是，李先生，您似乎是不一样的，从您的身上，我能清晰的嗅到属于别西卜的魔力，这并不是寻常的溢散，而是刻意的标记，她似乎很钟情于用自己的魔力来涂抹您...”

稍微顿了顿，加百列继续道：“根据阿兹尔的回忆，当初您与别西卜缔结契约时，您的手臂曾因直接接触别西卜而遭受过严重的破坏，但在契约缔结成功之后，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复原，由此，我想询问您，究竟是别西卜在与您缔结了契约之后，获得了能够调整自身魔力毒性与溢散的能力？还是您自身便具备着针对别西卜的强大抵抗力？能够让这种针对凡俗生灵的伤害在您面前无效化？”

“不知道...”面对加百列所提出的问题，李夜行几乎毫无概念可言，略微沉吟过后，他轻轻摇了摇头，面无表情着道：“但现在，她的确可以，控制魔力溢散。”

“缔结了契约后，获得了控制魔力溢散的能力吗？”下意识的摩挲着下巴，加百列微微蹙起了眉头，薄薄的樱唇几度嗫嚅，她沉声低语着道：“缔结契约，便能控制魔力的溢散，可如果不能控制魔力的溢散，便无法缔结契约，需要从能够理解自己的人身上得到救赎，但其自身便拒绝着一切生灵的理解，不得不说，这样的苦难，就算是对魔鬼而言，也有些过于残酷了。”

“你们的错。”望着神色复杂的加百列，李夜行目光阴翳，面无表情，就仿佛是时刻准备着提醒加百列，别忘了圣十字教会曾经犯下了罪行。

“恕我直言，李先生，虽然我从不介意，甚至非常支持向有罪之人追究责任，但与此同时，我并不喜欢将无法改变现状与事实的话题纳入讨论...”眉眼间流露着几分淡淡的不悦，加百列一脸严肃着道：“事实上，因为别西卜始终拒绝正常的交流，所以直到十七世纪时，我们才从别西卜的只言片语中推断出整件事情的经过，而那时，与别西卜诞生有关的教会人员们早已离去，要么归于吾主的怀抱，要么带着罪恶xx堕入地狱，在诸位教皇与红衣主教们看来，他们面对的不是教会的罪责，而是前人因荒唐行事而留下的烂摊子，即便是身为主之使徒，有必要为圣十字教会赎清罪恶的我，唯一能够做到的事也仅仅只有在斩下别西卜的头颅之前向她致以真诚的歉意...”

说到这，似乎是担心讨论再一次偏离主题，加百列瞪起了那对微微泛着紫色荧光的眸子，无视着李夜行那满是戏谑的目光，她柳眉紧蹙，抢先开口道：“虽然别西卜已实际归于贵方的控制之下，但我还是要问，在与您缔结了契约之后，别西卜是否依旧凶残暴戾？是否有经常展现出过于狠厉的攻击性？是否有对贵方的监管行为表现出较强的抗拒并付诸于实行？”

凶残暴戾？你是指一言不合就威胁着要把人挂在教堂十字架上吗？狠厉的攻击性？你是指经常和六月香斗嘴吵架，进而逐渐升级成撕扯与扭打吗？至于说是否对监管有意见...好像没有吧？毕竟只要不闹出乱子，上面一般不怎么监管她。

当然，最关键的是，你问这些干嘛？

想到这，李夜行微微扬起了下巴，竟是有了几分帕拉克莉丝的模样，迎着加百列的目光，他面无表情着道：“这些问题，关你屁事，她，凶残，暴戾，有攻击性，不服管，又能怎样？你敢动她？”

“请不要误会，李先生，我说过，吾等天使严禁介入圣十字教会的决策事务，眼下，圣十字教会对于讨伐渎神恶鬼一事有着极高的积极性，非常渴望能与贵方展开合作，身为主之使徒的我自然是要谨慎行事，以防止引起贵方的不快，影响贵方与圣十字教会之间的友谊...”隐约从李夜行的身上看到了几分熟悉的影子，却又有些摸不到头脑，加百列目光严肃，一本正经着道：“我说过，与别西卜相关的讨论并无教会的意志，只是出于我的私心，毕竟这个世间从未有过能够长久存续的世俗政权，一旦几百年后贵方不再具有话语权，别西卜挣脱了枷锁，我有必要根据与您之间的讨论来判断别西卜是否具有必须被讨伐的必要性。”

二话不说，再度起身，李夜行直接走向了教堂的大门，这一次，他是真聊不下去了。

“李先生！您还没有回答我！”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加百列下意识的蹙起了眉头，见李夜行似乎是去意已决，她想了想，朝着李夜行的背影高声道：“好吧！李先生！这个问题姑且忽略，请您务必回答我的最后一个问题...”

“不得不说，李先生，您与别西卜之间的经历，让我想到了王子与睡美人，睡美人就那么孤独的躺在床上，等待着王子吻醒，可她的唇上却涂满了剧毒，想要唤醒她，不仅需要一颗能够理解她的心，更需要常人所难以企及的巨大勇气...”

“请问！李先生！王子亲吻睡美人时！究竟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

已经握住了门把手，却又突兀着停下了脚步，几秒过后，迎着加百列的目光，李夜行缓缓回过了头。

“首先，她，不叫别西卜，她有名字，她叫帕拉克莉丝，其次，她，不是魔鬼，她是我的，天使。”

说罢，李夜行推门而去，只留下加百列独自站立在教堂之中，面对着隐隐晃动的木门，身旁的长桌上还留着一杯微凉的红茶。

“原来如此...”半晌的沉默后，加百列端起了红茶，轻抿了一口，伴随着淡淡的苦香自唇舌之间弥漫，她低下头，板着那张不苟言笑的俏脸，一边注视着茶水之中的倒影一边沉声低语道：“的确，王子亲吻睡美人，并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

还是吱一声吧,报告近况

@@@@最近彻底住进医院里了，每天回家一趟，再来回跑我腰也要坏，家父病的没去年的我严重，但坚持要手术，现在手术完成了，应该挺成功，我还在医院陪护，过几天出院之后还会再忙一阵子，毕竟老人在我家，上门的亲戚很多，而且我本人也要满世界跑，只能说，争取初五一过就回出租屋，休息的同时尽量快速整理断掉的思路，尽可能在初十到十五中间恢复稳定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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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3.头 脑 风 暴

金三角的九月，又热又潮，高挂着的太阳虽谈不上毒辣，却足以将刚刚离开教堂的李夜行给烤出一身薄汗来，并没有躲进土路边的树荫下，而是缓缓的迈着下山的步子，他微微颔首，摩挲着下巴，对沾黏在身上的黑色T恤衫浑然不觉。

此时此刻，李夜行正在思考。

之前，因为没想到会在这种时间与这种地点直面加百列，外加与加百列相处的不太愉快，所以李夜行忽视了许多问题，可当脚步迈出了教堂，周围重归寂静，一个疑惑不可避免的闯进了他的脑海里。

为什么是加百列？

之前在与张承中的通话中，李夜行已经得知，圣十字教会对于加入肿胀之女缉捕行动这件事表现出了强烈的意愿，为此派出一名天使与他接触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可如果这名天使的名字叫加百列，问题就大了。

毕竟，加百列可是圣十字教会的御前七座之一，她能来到这里并与李夜行展开对话，就说明一旦圣十字教会成功加入了针对肿胀之女的缉捕行动，她将直接代表教会参与进行动当中。

为了对付一个还未将手伸进欧洲的魔女，直接派出了身为御前七座之一的加百列，圣十字教会对于这件事...是不是有些积极过头了？

按照张承中那条老狐狸的态度，圣十字教会的行为模式与思维逻辑本就不能完全通过世俗的方式去解读，只要能解决来自肿胀之女的威胁，这群神棍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根本无关紧要，但李夜行就是觉得，这群家伙搞出这么大的排场来，恐怕不是为了当什么纯粹的卫道士。

这群神棍，到底想要从这次行动中获得什么？

想到这，李夜行猛地停下了脚步，隐约之间，他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

等等，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之前张承中那条老狐狸公布过的资料里曾经提到过，上个世纪时，这个世界上出现过至少三位疑似魔女，即为克苏鲁神话中的三柱神，而这三位疑似魔女，都与那位霍...洛...克苏鲁神话的作者有着很深的交集，但今年之内，第一个向我提起那位古早恐怖小说作者的人却并不是张承中，而是帕拉克莉丝！

没错！就在砸碎我家窗户不久后，与米哈尔和AK交手之前，帕拉克莉丝曾在闲聊时提到过！说她曾与克苏鲁神话的作者有过一面之缘，还说那家伙是个倒霉蛋！人生中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是在圣十字教会的监视之下度过的！

按照张承中的说法，克苏鲁神话的作者还活着的时候，A国的魔女监管机构还是个半民营的组织呢！也就是说，早在A国51区成立之前，圣十字教会就已经同克苏鲁神话的作者以及三柱神魔女接触过！

那帮神棍...他们很可能知道些什么！

念及于此，李夜行默默回过了头，望向了身后的土路，以及那早已被土路遮蔽了大半，只隐隐露出了顶端十字架的小教堂，直至几秒过后，他才重新转过了身，再度迈开了脚步。

算了，如果刚才加百列句句属实的话，那即便是跑回去问她，她大概率也只能是一问三不知，说多了反而有暴露信息的风险，反过来，如果她满嘴跑火车，一句真话也没有，那她肯定什么都不会告诉我。

没办法了，现有的信息还是太少了，而且这种烧脑袋的事，我再怎么去考虑也不会有头绪，不如暂且止步，丢给张承中处理，让那条晒不到太阳的老狐狸去头疼吧。

心里打定了主意，李夜行掏出了部门配置的手机，找到了张承中的私人号码，一边迈着下山的步子一边敲打出了一条简短的信息...

“克拉丝修女被调回圣地，接受审查，接替了她的是天使加百列”

没错，刻意的隐瞒了克拉丝修女的真实身份以及自己的个人推测，只是将加百列来到了金三角这件事告知给了张承中，虽然更多的情报有利于让上京方面做出更为合适的决策，但在涉及到自身的问题上，李夜行一向谨慎。

毕竟，严格意义上讲，李夜行就只是个打工的，从长远来说，他的个人利益未必能与有关部门的坚定立场始终保持一致。

信息发送成功，李夜行关闭了锁屏，正当他想要将手机塞回进裤子口袋里，忽然间，就听手机传来了一阵短促的嗡鸣，待他微微一愣，再度将锁屏打开，只见张承中竟是秒回了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