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后，就仿佛是为了回应克拉丝修女，走廊的另一边突兀着陷入了骚乱，响起了一阵阵惊呼与怪叫...

“我的天啊！莱利！你在干什么？！”

“看啊！他在对那个甜甜圈做什么？！”

“我的天主啊！快拦住他！看在天主的份上！”

“别急！乔治，先等我把这个拍下来，我要发到我的油管账号上...”

充盈着阳光的走廊里，克拉丝修女肆意聆听着自己一手缔造的混乱，笑的前仰后合，花枝乱颤，灰色的眼眸之中满是恶作剧后的愉悦与戏谑，在她身旁，李夜行瞪大着双眼，抽搐着面部肌肉，望向着克拉丝修女的目光之中满是惊悚。

糟了，这假修女...好像比美纪还要难搞！

Chapter-13.神 圣 战 线

不同于天朝，伊拉克与韩国之间整整相差着六个时区，尽管事先有为了能够适应伊拉克环境而提前控制了饮食，但还没消散的饱腹感却依旧帮助李夜行错开了阿萨德空军基地的用餐高峰期。

相较于东京事件时期驻日A军移动食堂那令人难以下咽的厨余垃圾，阿萨德空军基地的伙食无疑要更加可口，虽然谈不上美味，但起码种类繁多，奈何就在刚刚不久之前，阿萨德空军基地的食堂里发生了一件倒人胃口的事情，以至于餐桌上的众人皆是有意避开了食堂提供的甜甜圈。

“说起来，李先生，您可能也听说了，这里刚刚发生了一些...非常令人遗憾的事情...”餐刀切过烤牛排，渗出几滴红色的酱汁，将视线扫过了一旁那片还未完全处理干净的狼藉，米科尔森转过了头，一边注视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李夜行一边言辞斟酌着道：“一名飞行员，在点下了一份甜甜圈之后，于大庭广众之下，对那个甜甜圈...行使了非常粗俗且不堪的暴力行径，刚刚申请空调办公室时，基地内的军官向我透露说，那名做出了出格举动的飞行员，曾在不久之前执行过一次飞行任务...没错，就是您乘坐的那架运输机...”

说到这，米科尔森深吸了一口气，试探着对李夜行问道：“请问，李先生，对于这件事，您有什么头绪吗？”

另一边，见坐在自己右侧的白慕青微微一愣，朝着自己投来了疑惑的目光，李夜行翻着死鱼眼，将大块炸鸡塞进了自己的口中，咀嚼出了一声声脆响。

“米科尔森先生，以天主之名发誓，我可以证明李先生的清白...”信誓旦旦的直起了腰板，咽下了西蓝花的克拉丝修女一脸认真着道：“事情发生时，我与李先生距离这里并不远，正在讨论一些同东京事件有关的话题，如若李先生真的做了什么，身为肃清部队修女的我必然能够有所察觉...”

稍微顿了顿，克拉丝修女柳眉微蹙，一本正经着分析道：“而且，贵方士兵的行为也并不是无法理解，首先，人的心中都潜藏着宣泄罪恶的欲望，更何况是一位久居于军营之中，同时又有着旺盛火力的男性士兵呢？其次，早在百年之前，就有魔鬼附身山羊，诱惑凡人做出不雅行径的先例，或许，那位士兵也只是听到了来自甜甜圈的呢喃低语而已。”

很清楚克拉丝修女是在胡扯，却又莫名觉得这份胡扯非常应景，工作立场上要求维护A国的脸面与利益，但又确实找不出李夜行从中作梗的证据，于是，在象征性的提出了问题，并得到了还算正面的回答之后，米科尔森欣然收声，继续享用起了自己的牛排。

说到底，这件事究竟是不是李夜行在搞鬼，米科尔森根本不在意，即便这出闹剧真是因为李夜行而起，米科尔森也不会发自内心的反对，正所谓干一行爱一行，适当询问，对得起薪水，这就足够了。

“来聊聊巴格达那边的情况吧...”落地良久，工作进度却没有丝毫推进，这显然不符合白慕青的风格，见食堂里没什么人，她压低音量，神色清冷着问道：“对于爆炸现场，有进行过刑侦方面以及现代神秘学方面的勘察吗？”

“抱歉，如您所见，我也是刚抵达这里不久...”轻轻摇了摇头，米科尔森低声道：“截止目前，我所掌握的信息大多是由A国本土、阿萨德空军基地方面以及伊拉克联邦政府方面提供的，主要包括死者的个人信息与尸检报告，以及爆炸现场的一些情况。”

“死者，不是死于爆炸，而爆炸物，是提前安放的。”咽下了口中的炸鸡，李夜行漠然道。

眉毛微微挑起，目光中流露出了几分惊讶，几秒过后，米科尔森轻轻点着头道：“您说的没错，李先生，军方的爆破专家可以断言，爆炸是从教堂内部发生的，爆炸物为TATP烈性炸药，引燃了提前备好的汽油，死者的尸体已经被烤焦，但真正的死因是头部中弹，凶手使用的弹药口径为9mm，伊拉克联邦警察推断凶器很可能是一把格洛克手枪。”

得到了米科尔森的回答，李夜行微微颔首，陷入了沉默。

果然，美纪的判断是对的，那个驻扎在巴格达本地的神父有问题，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会陷入到那个令美纪自己也感到困惑的矛盾之中。

如果凶手是三到五名凡人，他们要如何在不能动用重武器的情况下制服一位B级魔女？如果凶手是一名魔女，她要如何避开教会天使的嗅觉？

现在假设，行凶者的确是一位魔女，且拥有着与美纪或克拉丝修女类似的能力，能够在其他魔女们的眼皮子底下隐藏自己的身份，那么，新的问题就出现了，一位实力远超B级的魔女，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神父，有必要用到9mm花生米？炸个空无一人的教堂，有必要使用烈性炸药？这不合逻辑！

伪装？刻意误导？得了吧，虽然我对魔法那一套东西不怎么了解，但我很清楚，在慕青或者是其他魔女们面前，这种误导完全没有意义，连我这种半吊子都知道，魔力的痕迹可以被涂抹，但却绝不可能凭空消失。

毫无疑问，凶手应该是凡人，大概率是术士，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用什么手段撂倒了一位B级魔女，但从新闻节目中表现出的精准炸药用量以及使用格洛克手枪与9mm子弹，还有那熟悉到简直不能再熟悉的行事风格来判断，对方很可能是一位有着深厚资历与非官方背景的本地武装人员，最起码不该是什么寂寂无名的小卒子，再考虑到肿胀之女是个装神弄鬼的神棍...

阴翳的眼眸之中好似有寒光闪过，将线索瞬间联结在了一起的李夜行猛地抬起了头，沉声对米科尔森问道：“伊拉克境内，有宗教背景，且成立时间较早的武装力量，有哪些？”

“据我所知，并不少，伊拉克内的民族问题与宗教势力非常复杂，再加上层层叠叠的武装力量与境外干涉...毕竟，中东地区的边境意识非常模糊，邻居们之间办事时很少考虑领土主权问题...”面对李夜行的询问，米科尔森面露难色，轻声解释着道：“不过，如果只是从眼下问题比较严重的几个势力中筛选，我想最为麻烦的应该当属圣新月联盟战线吧？”

“圣新月...联盟战线？”听着这个熟悉中略带着几分陌生的名字，李夜行不由得微微一愣。

“你这家伙不是天天都有看新闻吗？怎么可能会连圣新月联盟战线都没有听说过？”另一边，见李夜行面露疑惑，白慕青顺势接住了话题，一脸严肃着对李夜行道：“毕竟，这可是近十年来中东地区出镜率最高的非政府武装团体之一，同时也是我国挂名的最为凶险的恐怖xx组织之一，不仅在多国范围之内烧杀抢掠，还支持我国境外分裂势力，甚至曾经亲自策划过针对我国边境地区的暴xx恐活动，性质堪称极其恶劣。”

“最近，这帮家伙正和伊拉克联邦的政府军打的有来有回，军方怀疑他们接受了某些中东地区反A势力甚至是国家的资金支持...”待到白慕青话音落下，米科尔森跟着补充道：“前几天，伊拉克联邦政府军对他们位于伊拉克西北部的一处据点发起了围剿行动，作为报复，他们用汽车炸弹攻击了一处伊拉克政府军营地，听说最近还占领了几座村庄，很可能正在筹备反攻。”

伊拉克...西北部吗？

“下午，去看看爆炸现场...”几秒的沉默思索后，李夜行吃下了最后一块炸鸡，同时神色漠然着道：“然后，好好查查，这个...什么战线。”

Chapter-14.空 调 真 好

午餐结束后，李夜行并没有回到之前那个立着电风扇的房间，而是跟随着米科尔森的脚步，与白慕青和克拉丝修女一同来到了一间更为宽大的办公室，待打开房门，踏进房间之后，空调带来的凉爽空气立刻将他完全包裹，驱散了午后的炎热。

双腿交叠着搭上了办公桌，鞋跟还压着一叠汽车杂志，陷进了办公椅的帕拉克莉丝散乱着银发，一边将杂志举过头顶一边随意翻弄着，倒映了各式豪华跑车的绀紫色眼眸里写满了无趣，即便是感受到了众人踏进房间时带来的热风，她也只是草草着打量了一眼，然后便将视线重新移回到了精致厚实的书页之中。

腰板笔直，正襟危坐，加百列的姿态与懒散着的帕拉克莉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看到米科尔森与李夜行等人陆续走进了房间之后，她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好似一尊活了过来的肃穆雕像。

“呼！呼！B52！”单膝压着帕拉克莉丝对面的办公椅，挥动着手中那不知用什么文件叠成的纸飞机，一身白裙的温迪戈似稚嫩的幼童般兴奋着道：“哗啦哗啦！哗啦哗啦！大轰炸！叙利亚！白磷弹！配大蒜！全部烤熟！大型野餐！”

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白慕青抱紧着胳膊，望向温迪戈的目光中透出了几分惊悚与嫌恶，那阵自脊髓攀爬而上的恶寒，甚至让她怀疑室内的空调过分调低了温度，好在这种冰冷的窒息感并没有持续太久，兴奋着的温迪戈很快便没了声响。

毕竟，除了帕拉克莉丝以外，很少能有魔女顶得住加百列那如同审判一般的凌厉目光。

想要躲到米科尔森的身后，却又担心自己的行为会连累到米科尔森，温迪戈眼睛一转，一路小跑着挤上了帕拉克莉丝的办公椅，任凭帕拉克莉丝将杂志卷成筒狠狠敲上了她的脑袋，她就是死死抓着帕拉克莉丝的裙角，赖着不肯离开。

“抱歉，加百列小姐...”缓步走上前去，轻轻握住了温迪戈的手腕，迎着加百列那利刃一般的目光，米科尔森轻笑着道：“温迪戈小姐对人类有些缺乏同理认知，这会让她偶尔开些不那么符合时宜的玩笑。”

“作为主之信使，我愿祝福每一位勇于对抗魔鬼的战士，作为主之使者，我亦无权介入凡人的争端...”注视着米科尔森的双眼，加百列沉声道：“您应该能够理解我的话吧？米科尔森先生？”

“当然能，我保证，您所担心的那种情况并不会发生...”顺势抱起了温迪戈，将温迪戈挡在了自己的身后，米科尔森轻笑着道：“虽然有些缺乏同理心，但温迪戈小姐仍旧是一位善良、慷慨且赋有着智慧的魔女。”

见温迪戈只露出半个脑袋，怯生生的望向着自己，加百列转过了头，不再言语。

“所以说，一场肃清寰宇的斗争是非常必要的...”趁着米科尔森俯身安慰被加百列吓破了胆的温迪戈，白慕青凑到了李夜行的身旁，压低着声音道：“如果没有前辈们的舍生忘死，这种怪物将会在九州大地之上肆意横行。”

“白小姐，您的观点存在根本性的错误...”自另一侧凑近着李夜行，目光却定格在了白慕青的俏脸上，克拉丝修女唇角轻翘，带着意味难明的诡异微笑道：“当初的你们是试图将她们赶出去，而现在的A国是试图将她们带回去，这种事，是不能类比的。”

没想到克拉丝修女竟能以如此戏谑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来，白慕青微微一怔，下意识的看向了克拉丝修女，却见克拉丝修女早已变回了那副悲天悯人的模样，一边双手合十一边轻声吟诵着道：“为一切罔死者寻求安宁与解脱，愿你们在吾主的庇护中走向永恒的天国，阿门。”

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直到办公室内再度归于平静，李夜行才迈开双腿，径直着走向神色肃穆的加百列，待将脚步停滞在了加百列的身旁，他先是隐晦着打量了一眼克拉丝修女，随即便低声问道：“核实了吗？”

月长石似的眼眸中流露出了淡淡的惊讶，加百列轻轻点着头，沉声对李夜行道：“核实过，没有问题，克拉丝修女的到来，的确是教皇冕下与诸位红衣主教共同的决定...”

说到这，加百列微微蹙起了眉头，带着几分狐疑道：“你们不是挚友吗？难道你不信任她？”

微微颔首，陷入沉默，李夜行并不打算回答加百列的问题。

“我还以为，你们之间的确有着深刻的友谊...”另一边，见李夜行闭口不言，加百列自顾自的低声道：“毕竟，虽然不知道具体内容，但我很清楚，你们之间肯定有着某种协议与默契。”

依旧不打算正面回复加百列，李夜行微微转过头，再度将视线隐晦移向了不远处的克拉丝修女，却不料此时此刻，克拉丝修女也在打量着他，明明轻翘着唇角，灰色的眼眸中却透露着几分戏谑，几分嘲讽，其间还夹杂着几分不被信任的哀怨，好似一个极度混沌的调色盘，情绪之复杂，竟让人有些难以读懂。

顿时，李夜行心虚的移开了目光，毕竟刚刚不久前还与克拉丝修女接吻过，拥抱过，克拉丝修女甚至还出手帮他报复了那个欠收拾的A军飞行员，结果才过了一顿饭的时间，他就开始怀疑人家的底细，这着实有些冷血。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出门在外，身陷诡局，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截止到今天，李夜行对奈亚拉托提普以及肿胀之女的一切了解，基本都来自于克拉丝修女的一面之词，他没法确定自己要面对的到底是一个出了恶性bug的难缠化身，还是一出精心策划的高级双簧。

半晌后，或许是为了化解这场信任危机带来的尴尬，李夜行站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面无表情着道：“准备一下，稍后出发，去巴格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