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极而泣不过如此。

原本以为只能默默无闻地死在这个偏僻而又穷苦的鹿野城，却不料老天爷并没有将他们抛下不管，虽然不知这些士兵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并不妨碍他们为此燃起希望，一个个低下头默默祈祷这支军队可以得胜归来。

……

若是知道百姓心里都在想些什么的话，想必领着军队直接走在最前面的季霖一定会苦笑不已的。

敌将是白起。

而且敌方所带领的士兵数量显然远远超于己方。

——要怎么样才能赢？

不过季霖肯定不会傻到真的和百姓解释此战胜算微乎其微，既然已经被百姓当成救星，那她自然乐得让百姓有一个精神寄托。比起一开始便消极地放弃所有抵抗，季霖宁愿自己一直奋战到底，更何况淩翎下定决心要与鹿野城共进共退，她当然更是要拼尽一切地赢下这场战争的胜利才行……如果苍天有眼，请保佑她此战可以得胜归来，即便日后为此折寿十年她也甘愿将寿命双手奉上！

她只不过是区区一介武将。

死不足惜。

但淩翎无论如何都不能被白起抓走！

幽幽地暗叹一口气，季霖侧眸看了一眼声旁的副官，而副官心领神会地一个点头，心中仅有地一点牵挂也随之平息下来。

之前去营地的时候她便已经和副官说好了——

若是此战一去她不幸死于白起之手，那么届时便不顾一切将陛下带走，趁着白起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必要之时可以牺牲所有将士的性命为陛下铺路，但唯独只有陛下一人必须要平安无事地回归国都。

……

默默立于城墙之上，淩翎看着城外远方俨然已经靠得越来越近的滚滚沙尘，又感受到脚下的地面似乎因为敌方的阵阵铁蹄而在微微震动着，心中无奈不已，但却不得不装出一副稳操胜券的淡然模样。而值得一提的是坐着木制轮椅的沫漓便就呆在她身后不远处——之前发现镜在士兵的帮助之下竟然将沫漓搬到这里，淩翎当然颇为意外，实在不知道为什么沫漓好端端地要来到这么危险的地方。

不过毕竟没有将沫漓看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听到镜说沫漓执意要留在这里，淩翎便也只能选择放纵了。

即便她完全不知沫漓呆在此地的理由。

——既然是言依所述的大气运之人，总不可能会在这里死于非命吧？

当然，淩翎不会忘记提前吩咐一句让镜推着沫漓远离一点免得被流箭射到，同时心里也在期待着萦绕在沫漓身上的气运会如何帮助自己解围。如果连这种必死局面都能得到逆转，那她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不久之后季霖领着军队回来。

弓箭兵随着一声令下直接齐刷刷地跑上城墙各自站好位置，背后的箭囊满满当当，显然已经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而其余只能近战的士兵则是等候在城门口蓄势待发。

季霖吩咐完毕之后才慢慢走上来，默默站在淩翎身边没有说话，显然正在无声无息地支持着淩翎。而淩翎见状之后心中不免有些感动，想着季霖果然无论何时何地都是自己最为结实的后盾，无论是尚未登上皇位的以前还是已经贵为君主的现在……静待兵临城下之时，忽然一声疾呼声由远至近地传来，径直打破原有的静谧氛围，只见之前已经来过一次的斥候再一次毫无预兆地出现。

“报——”

淩翎听着这个声音便忍不住皱起眉头，不知道这一次又是什么坏消息传来，一边揉着鼻梁一边沉声让斥候如实禀报。

“启禀陛下！白起发起单挑之邀！一战定胜负！”

“单挑？”

听到这么莫名其妙地要求，淩翎下意识停顿动作又诧异地挑起眉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肯定不敢谎报军情的斥候不免露出几丝不得其解的异色，显然无法理解为何胜券在握的白起要提出如此奇怪的邀请。

“此事当真？”

——白起那个疯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明明双方实力悬殊，白起带领一万大军直接打进来不就好了吗？难不成一向目中无人的白起还会畏惧她的这一点兵力不成？

淩翎身为弱势一方都还没有提出单挑的邀请，万万没想到白起却已经这么做了，以至于淩翎下意识有些忌惮，总觉得白起是不是在酝酿着什么阴谋……不过很快又想到白起此人一向肆无忌惮、怎么开心便怎么行事，从行事作风来看显然更加偏向一力降十会，又怎么会特意设下圈套？ 更何况淩翎这边处于绝对的弱势之中，即便不需要任何阴谋诡计也是十拿九稳的，傲如白起肯定更加懒得动用计谋。

果然。

世间总是传闻仗着拥有一身高强武艺的白起极其骄傲自大不是空穴来风的，想必现在会提出单挑也是因为傲慢了吧？

自以为直接攻入肯定是百分百得胜，便一时兴起提出单挑之邀。

反正放眼整个世界能够打败她的武将还没有出生呢。

虽然被白起如此小瞧心中肯定会有点不爽，不过正好得益于此，淩翎这边的胜率无形之间被提高不少，总起码比直接面临一万大军要好一些不是么？如果顺势将白起升起的玩闹之心利用得当，说不定还能来一个出其不意……比起一直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的白起，季霖的确要略逊一筹，只是世事难料，如今的季霖已经进步许多，不真真正正地打上一场又怎么能确信季霖时至今日仍然还是打不过白起呢？

“有何不可？”

淩翎当然十分乐意看到白起因为一时大意而屈辱落败的模样，于是头也不回地一挥手，示意斥候回去向白起表示应邀。

然而——

唯独只有她一人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有多么不安。

即便再怎么详装镇定，也改变不了季霖一旦过去单挑将会凶多吉少的事实。

而季霖在听到“单挑”二字的一刹那便紧紧拽住手中的黑金斩马刀，抬起眼眸眺望远方若隐若现的白色身影，只觉得全身上下猛然有一阵电流通过。当然不是因为畏惧白起，而是身体因为渴望大战一场而控制不住地兴奋。

——和举世闻名的白起交战难道不是每一个武将的夙愿么？

季霖肯定不会例外。

况且她的本意也是想要和白起单挑。

毕竟白起的性格如此心高气傲，听到别人想要和自己单挑一定不会表示拒绝，而季霖也能熟思拼搏一番。

淩翎回首看到季霖一言不发只是眺望着远方，哪里不知季霖抱有死志？一阵莫大的悲凉之感倏地萦绕于心头之上，淩翎想要说话，但一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眼眸不受控制地翻起些许湿意，但下一刻又理智地闭上眼眸将其遏制……她这个君王做得可真是不够称职，之前害得言依一次又一次地透支寿命，如今甚至还要靠着季霖殊死拼搏才能得到一丝生机，她到底何德何能？

“季霖……”

下意识轻轻握住季霖因为常年练剑而有些粗糙的手，季霖心头一跳，手上传来的温热柔软更是使得她的身体瞬间僵硬。

对上眼眸。

恍惚之间仿佛看到当初倔强得不肯留下一滴眼泪的小姑娘。

“朕命令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听到没有？”

“……”

终究还是舍不得从淩翎的手中收回自己的手，季霖第一次不顾一直谨记的君臣之礼，竟是反手轻轻握住淩翎，单膝跪地，将淩翎的手顺势贴在额头之上，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动作稍微大一点便会亵渎于她。

神色安定。

仿佛从中获得了莫大的力量一般。

“——莫敢不从。”

(?_?)我曾经大言不惭地说过第二卷修改的地方不多，然而实际上第二卷要修改的地方比第一卷多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