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你又怎么样？继续对你们放任下去，我们盛璐尔王国的颜面又要放在哪里？”

“那我管不着，我只知道现在你们挡了我的财路，挡我财路的人得给我死。”

那群掠夺法尔斯联邦国平民财物的士兵们开始装填燧发枪的火药，而另一方效忠于艾薇大小姐的官兵们也毫不含糊，短刀随即出鞘，一时间气势汹汹，同样出自盛璐尔王国的士兵们就这样僵持不下，只留法尔斯联邦国的平民们呆若木鸡，完全搞不清目前的状况。

于是在傍晚，有人叩响了军官宿舍的大门，面色阴冷的男人阔步走入军官宿舍大厅，此时艾薇大小姐正优雅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军事地形图，瞥了一眼所来之人，果然正是格鲁希上将。

不用问也知道，他是来兴师问罪的，在今天早些时候，他明确说了会对军纪方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借此让士兵们通过掠夺来提升士气，但艾薇却命令效命于她的官兵们将违纪士兵绳之以法，这无疑是对格鲁希上将的一次打脸，最可气的是，就算她父亲是元帅，目前艾薇也仅仅只是一个中尉，小小中尉竟敢与上将作对，这让一直以来将尊卑秩序看得比命还要重的格鲁希上将无法容忍。

“见到上级，你应该站起来。”格鲁希大声说道。

“上级是指可以命令我的人，你能命令我吗？”

艾薇大小姐根本没有站起身的打算，手中依旧翻阅着军事地形图，虽说如今盛璐尔王国已经占领了列日城，但法尔斯联邦国后方的防线已经环绕着大山建立起来了，接下来毫无疑问会有好几场恶仗要打。

见艾薇似乎有意无视自己，格鲁希愤怒地抽出剑，见状，李二狗和夏莱娜也毫不含糊地亮出了各自的武器，秘银长枪与祖传之剑绽放着寒光，格鲁希身后的军官也掏出了武器，似乎随时准备动手。

“别忘了，这里是东线，我是最高军事指挥官，你必须听命于我，就算你的父亲是莲清元帅也不代表你就可以有恃无恐，我完全可以将你以战场抗命罪送到军事法庭，别逼我做到那一步。”

蛇一般的视线冷冷地瞪了过来，可大小姐却只是翘着脚，不耐烦地笑了笑。

“你要把我送到军事法庭，就不怕军队出现内乱了吗？拜你的愚蠢所赐，军中已经有大部分军官愿意听我指挥而不是听你指挥，你执意将贵族出身与平民出身的军官区分开，这真是帮了我大忙啊。而且，你明明是个贵族，却放纵士兵烧杀抢掠，你到底是何居心？你知不知道这样下去，盛璐尔王国的荣光会被你的行为彻底玷污？”

“你太年轻，太理想化了，你根本不懂战争。”格鲁希怔了怔，说道，“看在你出身贵族的份上我告诉你为何要把贵族出身与平民出身的军官区分开，知道一百二十年前的那场动乱是因何而来的吗？因为当时是盛璐尔王国的最高元帅是平民出身的林万登，当时国王路易十二不拘一格提拔大量有才之士，后果就是军队中有近乎一多半的平民军官愿意支持当时的林万登元帅，当时王都枫露曾一度落入叛军林登万手中，路易十二的两个儿子被叛军们吊死在路灯上，城中没来得及逃走的贵族也多半被叛军锁在笼子里，像虐待牲口一样。”

那场叛乱十分著名，林万登元帅是盛璐尔王国著名的元帅，同时也是在整个西洲大陆都著名的叛乱者，当时他的口号是推翻王室，平分资产，除了盛璐尔王国之外，连邻国的北海议会国与法尔斯联邦国，蔚蓝帝国也有不同规模的叛乱响应他的号召。

但是最终，叛军因为自身权力分配不均，被各国王室找到了可乘之机，一举歼灭，可当时的那场叛乱还是给各国王室留下了阴影，生怕被吊在路灯上。

“莲清中尉，战争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们与法尔斯联邦国的冲突仅仅是因为我们统治阶级之间的利益分配不均，我军口号虽然是推翻卡洛尔王室，但就算我们真正打到了法尔斯联邦国的首都，我们也不可能对他们的王室怎么样的，现在各国的王室已经达到了微妙的平衡，各国之间或许会发生局部小规模战争，却绝不会发生大规模战争，大规模的战争会死更多人，那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正因为贵族都懂这个道理，所以不会去做傻事，但平民都是愣头青，他们一旦得势，就会成为洪水滔天，一百二十年前的林登万元帅死了，但谁知道未来会不会有另一个平民出身的林登万？等平民真的得势了，你也好，我也好，大家都要完蛋。”

格鲁希上将的口气听起来有些语重心长，宛如一个长者训诫自己的孩子，看起来似乎是打算将艾薇拉拢到他的旁边。

“我承认，你的父亲和我所效忠的福伦索元帅的确有矛盾，但本质上你是一个贵族，是掌权者的后代，如果你能懂事一些，我不介意跟你分享权力，让你走向更高的地方。你还年轻，还需要懂很多道理，其实我曾经也觉得，如果让所有人都幸福是一件了不起的事，但事实上，幸福总是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你吃饭，就要有人耕地，你穿衣，就要有人织布，你登临权力之巅，脚下就会有无数尸骨垫脚。”

窗外传来鸣枪的声音，平民出身的军官正挡在打算抢掠列日城银行的士兵们面前，格鲁希探出头看了一眼。

“而且你看见了，那些烧杀抢掠的人当中，其实大部分都是平民出身的，看懂了吧？我下达这项命令的时候，贵族出身的人是不屑一顾的，而平民出身的人却彻底疯狂了，他们对权力、欲望的自制力要远远低于我们贵族，正因如此，他们不配得到权力。”

格鲁希点燃一根烟，心说过去谁还不是一个正直骑士呢？

他接着悠悠说道：

“曾经，东洲帝国信川家族有一个人曾说过一句话，我奉为经典——让农民半死不活，是政治的秘诀。人的贪欲是无限的，他们太穷，饥荒连连，就会拿起武器反抗你，他们太富，就会染指权力，威胁到我们的利益。艾薇，如果你听话，我可以提拔你，但提拔平民在我这里想都不要想。”

第151章 艾薇所要走的路

“那你又如何解释你纵容士兵们烧杀抢掠呢？都是因为你，伟大的盛璐尔鸢尾旗因此被蒙羞了，无数年以后，你放纵军纪的行为被传了出去，将会成为我们无法洗净的耻辱。”

虽然格鲁希上将已经解释了自己不肯给予平民权力的想法，可艾薇大小姐依旧不为所动，对格鲁希上将的目光依旧充满敌意，李二狗与夏莱娜站在艾薇大小姐的身旁，似乎随时准备动手似的。

格鲁希上将无奈的摊了摊手：

“或许在你眼里，我的确是一个并不怎么出彩的将军，但我深知士兵们需要什么。现在，我们深入敌国领内，士兵们随时都有可能阵亡，这种压抑的情绪会让士气变得低落，唯有让他们在一定程度上获得一些自由才能缓解他们压抑的情绪，比方说掠夺敌国境内人民的财物，或是强占他们漂亮的女人，这都可以有效提升士气。至于你说这会让我国的国旗蒙羞，你这样说就错了，如果我国最终取得胜利，那么烧杀抢掠的行为就不会被记载进史书之中，就算是写，也仅仅只是寥寥数笔。但如果我们最终输掉了这场战争，那么我军就算纪律严明，也依旧会被无限放大污点。”

“而且，你已经屠过村了，名声也已经足够狼藉了，就算再扮演好人角色也洗不掉你之前的所作所为，所以在你看来，倒不如破罐破摔，索性以恶人的形象对城中平民实施恐怖戒严。”

忽然，站在艾薇大小姐身旁的黑发侍从开口说道。

听到侍从忽然插嘴，格鲁希下意识皱了一下眉，对李二狗投来冷冽的眼神：

“你的主人没有教过你在别人交谈时，擅自插话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吗？”

“他不是外人，”艾薇大小姐轻轻牵住李二狗的手，与之十指相扣，洋洋得意的微笑道，“他是我的未婚夫，来自东洲帝国的王子，李子衿殿下。”

“东洲帝国的王子吗？”格鲁希上将立即换了一副态度，“嗯，的确。李子衿殿下拥有东洲男人才有的俊秀外表，没想到莲清家族竟然和东洲帝国也有姻缘。”

艾薇大小姐不置可否，情意绵绵的目光似乎想要将李二狗彻底吞噬一样，在外人面前，李二狗也不太方便揭穿艾薇大小姐，于是只得保持沉默。

格鲁希上将继续说道：

“其实李子衿阁下说得没错，如今的我在被敌人的小股部队骚扰后选择屠村这一行为后，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施行‘仁义’了，事到如今，倒不如用法尔斯联邦国人民的血来饲养我军的野性，目前法尔斯联邦国已经在列日城后方布置了一道防线，我军预计在列日城休整三天后继续发动进攻。艾薇，今天我所说的话，都是我为将多年最直观的体会和心得，我希望你能成为我这边的人，而不要太过理想化。”

说完，格鲁希上将朝艾薇大小姐伸出了手，似乎想与她言归于好，眼神里似乎也有意暗示打算重用艾薇大小姐。

然而艾薇大小姐却并没有握住格鲁希上将的手，甚至哪怕到了现在，她依旧坐在沙发上。

“格鲁希将军，请回吧。”

“你……”格鲁希上将气得脸都有些发白了。

“格鲁希上将，你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时间会证明一切。”

艾薇大小姐的目光宛如在看一个跳梁小丑，那眼神让格鲁希攥紧手中的剑柄，恨不得抽刀砍去。

但是他不能那么做，艾薇是莲清元帅的宝贵女儿，如果她真的受了伤，那么格鲁希知道自己的仕途也将到此结束，甚至有可能会被莲清元帅秋后算账。

莲清元帅宠溺女儿是在整个王国都出了名的。

“莲清中尉，我想你会后悔的。”

“至少我现在不会后悔，而且我认为我以后也不会后悔。还有，你说平民会成为洪水滔天，那么我就告诉你好了，格鲁希上将，我艾薇.西尔芙.莲清必将成为盛璐尔王国新的浪潮。李，夏莱娜，送客。”

身后的黑发侍从与粉发女仆随即站在艾薇大小姐的面前：

“现在请你离开军官宿舍吧，格鲁希上将。”

格鲁希上将的拳头发出嘎巴嘎巴的声响，咬牙切齿的说：

“呵呵，希望你能保持现在这副游刃有余的表情到最后一刻。”

随后，在其身旁一众军官们的簇拥下，格鲁希上将离开了军官宿舍，艾薇大小姐望着他的背影，唇角浮现出一抹冷笑。

在格鲁希的背影彻底消失后，艾薇又转过头看向李二狗，冷笑也变成了少女般可爱的笑靥：

“李，我这样做应该算是做对了吧？”

“是的，大小姐。我认为你做的是对的。”

虽说格鲁希刚才说的话中的确存在些许道理，可按照李二狗在地球时学到的历史，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这个异世界的趋势，在李二狗看来，贵族的没落已经成为必然，而那些继续坚守贵族权威不肯放手的人，必将会被吞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但也不能时刻都与平民站在一起，大小姐。有时候，多数人也会发生暴政，而你要在成为领袖的同时保持思维清晰，头脑冷静，引导更多的人走向对的道路。”

李二狗回忆起自己曾在地球时看到过的一本书，尽管那本书并不是特别严谨，但还是总结了四个大致的观点——群体无“意识”，群体不关心事实，群体不接受理论，群体没有道德。

所谓乌合之众，就是指格鲁希所看到的平民官兵群体，这一次的事件正是由格鲁希上将点燃了士兵们贪欲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