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世界甚至不能让他宁静地走进良夜，有个月色下的细长阴影缓缓地走近他。

“有烟吗？”四宫圣石轻声问道，青年平静地从口袋里面取出香烟，有些体贴地点上之后放在他的嘴上。

四宫圣石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随之萦绕的烟雾缓缓地喷了出来。

“大概有十年吧，还能再次尝到香烟的味道，真不错。”

“在你真的得知自己有肺病的时候？”青年问道。

“所以不要诅咒自己有病，很容易成真的.....琉璃告诉你的？那个多嘴的女人。”四宫圣石漠然说道。

八幡从口袋里面取出一份单薄的病历，上次是四宫圣石详尽的就医记录。

世人皆知，四宫家的二子圣石有重病，并没有作为继承人的竞争人，因此众人放下警惕，直到在真正争夺家主的时候，才发现这人的心机如此之深，装病装了那么多年却没有一丝破绽，令人不寒而栗。

在这种时候，四宫圣石似乎也不介意跟对方多聊聊，便轻声说道：“我自小就知道如果没有意外，大哥会理所当然地接手家里的一切，因此我只得装病蛰伏起来等待机会。”

那个时候，他的心很大，能够装下整个世界，想要将辉夜护佑在自己的羽翼之下，甚至强忍着割舍对待妹妹的异样感情，迎娶深爱自己的四宫琉璃，他已经想好了，将来当上家主之后，要好好对待这个女人，他从不怀疑自己能从这场残酷的竞争中胜出，因为他是四宫圣石，自负是四宫流淌在基因里的天性。

然后直到有一天，装病的他得知自己真的有病。

这世界上难道还有比这更好的悲喜剧吗？

他计划的一切，都变得支离破碎，然后被告知了，无论怎么挣扎，你的未来，都只有十年的时间。

他嗤笑了一声，骂了一声傻逼。

“所以，其实你在十年前就已经定下了要毁灭四宫家和四条家的计划，四宫家存在，辉夜永远不会有自由，可四宫家不存在了，覆巢之下，四条家也不会放过她，你要留给辉夜一个干净的四宫家以及没有威胁的四条家，你生命余下的日子，都为此而行动。”

“难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比我更爱辉夜么，你？”四宫圣石嘲弄地反问。

他在房间里面独思了三天，最终割舍不下，依旧只有幼妹的笑容。

八幡并没有否认，细想一切，其实他也成为了四宫圣石的棋子，在毁灭四宫黄光和四宫云鹰上出了大力，虽然这也是八幡的利益所在，可如此顺利，何尝不是因为四宫圣石在后面推波助澜。

所以他才会对四宫琉璃说，他怀疑起这一切的原因，便是无论怎么说，在四宫圣石手上，四宫家越来越虚弱这个事实。

“我还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的话，大哥和云鹰可没有那么容易对付，你做得很好。”

仿佛是上级对下属的称赞，四宫圣石略带嘲讽地说道，好像是在说，你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在我手掌里面起舞。

四宫圣石看着阴影中的青年，看着他坚实的躯体和健康的脸色，眼中透着无比的羡慕和嫉妒。

“所以你就安排人来刺杀我？在千叶宫家门前的那次，雇佣兵都是你安排的吧。”八幡有些冷意地说道。

虽然嘴上说，都是为了辉夜，可终究还是逃不开男人的劣根性，想要将八幡置之死地，明明他也应该知道，八幡活着比八幡死去要对辉夜好得多，因此八幡并不会感谢这个真的想杀死自己的家伙，只是莫名多了几分感叹。

结果就是有了今天晚上那有些莫名的求婚，世事无常，任何的幸福都并非理所当然。

“那又怎么样，你又没死。”四宫圣石重重地咳嗽之后说道。

“所以你就将自己的老婆也塞给我？”八幡冷哼了一声，问道。

四宫圣石举起自己的手，甚至连握拳都已经做不到。

“既然你没死，自然可以接收我的一切。”

“我会让四宫琉璃后半辈子富贵无忧，自由自在，你知道的，我的承诺一向很有效。”

四宫圣石淡淡地笑了起来，他对辉夜是舍身的钟爱，可要说对谁有所亏欠的话，就只有那个傻傻的女人。

明明知道这一切，却没有离开自己，尽管他真的不爱她。

八幡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而四宫圣石也完成了自己要做的一切。

这不过是两个男人的一次交易，相互不拖欠。

“再给我来一根，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四宫圣石说道。

八幡又点了一根香烟给生机逐渐流失的男人，凑在他身前，四宫圣石的眼睛已经逐渐看不清。

“四宫...名夜竹...你现在去的话，还来得及，她其实是....”

听罢，八幡转身，轻轻地说道：“再见了，四宫圣石。”

男人只是会给他一声嗤笑，然后他最憎恶的男人就快步离开。

他朦胧的双眼看着这月色，就这样独自死去，实在是适合自己这样的恶人。

赤裸来到这世间，然后没有亏欠地离开，这样就好。

只是，缓缓地，有个身影站在自己的身前，那个他无比熟悉的身影，用颤抖的声音喊道。

“二哥........”

他本应在辉夜的心中，以纯粹的恶人姿态死去，这也是他的愿望，旧时代的遗物不应该留下太多牵绊。

可某人总是多此一举，他忍不住露出笑容，然后骂了一句：“操....”

终究还是在最后欠了那家伙一份情，不让自己干干净净去死，那家伙单纯就是为了恶心自己。

最终，在少女的见证下，男人死去了。

第76章 第一百九十二章

四宫名夜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全身的疼痛感开始袭来，正当她露出痛苦的表情时，眼前却出现了一张并不想看到的脸庞。

“你醒啦？”八幡问道。

名夜竹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挣扎着起来，结果原本激战中染血的和服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身睡袍和身体上包裹着的绷带。

“是谁给我包扎的。”她略为急促地问道。

“你看这里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人吗？”八幡耸了耸肩。

顿时，名夜竹沉默了起来，八幡却似乎没有理会对方的感受般，继续刺激道：“反正又不是没看过，那次你喝醉之后可老主动了，就差没给我跳钢管舞了。”

已经完成使命的名夜竹已经没有力气跟青年虚与委蛇了，而是压抑着声音说道：“四宫圣石怎么样了？”

在四宫圣石对四条家主动手之后，身为担保人的名夜竹也成为被追杀的对象，两人并没有一起逃跑，名夜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没死，毕竟此次前往四条家，她就没打算活着出来，或者说，这本来就是她的目的。

“死球了。”八幡直接说道。

“.......是吗？”她和四宫圣石是利益相同的伙伴，可却有决定性的区别。

四宫圣石想活却不能，而她，本身已经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