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为了这种事情道歉啦。”
辛德拉从被窝里钻了出来,眼中的爱意与笑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况且,糖不就在这里吗?”
“嗯?”
还没等牧白想清楚“糖”的含义,少女就已经将那对香甜柔软的唇贴了上来。
半分钟后,辛德拉松开怀抱,微红的脸颊上带着一丝俏皮。
她意犹未尽地抿了抿唇,笑道:
“你就是我的糖呀。”
第三十一章 少女,巨剑与赎罪
早年间艾欧尼亚是没有地牢这种东西的,人们认为这太过残忍、不人道,触犯律法的罪人应该得到纠正和救赎,而不是单纯的惩罚,这样才符合均衡之道。
直到诺克萨斯人大举入侵初生之土,人们才意识到均衡也是有局限性的。
对于无恶不作的入侵者,箴言不起任何作用,唯有刀剑与武力能保护这片神圣的土地。
于是,艾欧尼亚的第一个地牢在纳沃利省建成了。
这个暗无天日的牢笼专门用于关押战犯,条件算不上极度恶劣,但绝对是对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
被关在这里的犯人饿不死,但也绝不可能吃饱;冻不死,但也感受不到任何温暖;累不死,但也不会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只有将均衡之道用在惩罚上,那些该死的侵略者才会明白自己的罪行有多么卑劣。
普雷西典的深水地牢中永远回荡着哀嚎和呓语,从早到晚,自春至冬。
所有关押于此的犯人都会在无尽的黑暗与阴冷中逐渐丧失理智,直到濒临崩溃才有机会被拉出去劳改。
没有人能受得了这种折磨,除了那位进来之后就一直保持沉默的少女——锐雯。
意志坚强是一方面,但更主要的原因是她已经绝望了。
祖国的罪孽与背叛让她的信仰彻底崩塌,剑士长的荣耀不再,她将自己放逐。
“喂,牧白先生要见你,打起精神来,别像个死人一样……你以后有的是机会去死。”
一道带着鄙夷和恼怒的声音响起。锐雯略微抬起脑袋,透过粘成一团的发梢望向牢门。
由于灯光太过昏暗的缘故,她看不清水牢外那两人的脸,但她认得其中一道身影。
那个劝告自己不要逃避错误的男人。
“你叫牧白……?”锐雯有气无力地问道。
“喂喂喂,没人让你提问!”狱卒用力敲了敲铁门,巨大的响声震得耳膜生疼,“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把态度放尊重点儿!”
“没关系的,你去忙吧,我自己来就行。”牧白及时摆手制止了狱卒的怒骂。
后者连忙点了点头,又恶狠狠地瞪了锐雯一眼,然后才拎着长剑离开。
“你叫牧白?”锐雯再次问道。
“是的。”牧白回答。
“你的爱人呢,那个叫星朵拉的漂亮女孩儿?”
“在祭奠死者——被苍白女士残害的一名裁缝匠。”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帮你赎罪。”
气氛变得有些诡异。明明锐雯才是阶下囚,但她却像个高高在上的胜利者般不停发问,而对方也真的知无不言,没有感到丝毫恼怒。
“赎罪……”
锐雯苦笑一声,下意识想要挪动身体,可那没过腰间的冰水和缠住四肢的铁链让她动弹不得。
“要我劳改还是要我的命?”她露出了凄惨的笑容,“如果我的身体还有什么用处,你尽管拿去吧。”
“你的身体吗……”
牧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毫不忌讳地打量着对方的身体。
她和辛德拉一样,有着一头浓密的银发,但更短一些,只是过肩。她的身材比寻常少女更加优美,也更加坚硬,那些线条分明、恰到好处的肌肉让她看上去有种异样的美感。
她的护肩和金属发钗都被没收了,粘着稻草杆和水珠的银发凌乱地落在脸上,遮住了一只失去光亮的美丽赤瞳。
无精打采,死气沉沉。
“怎么,嫌弃我的身体太过肮脏、不堪?”锐雯感觉到那审视的眼神,笑道,“你是对的。这具残破的身体没有任何价值,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送上绞刑台。”
“你又在试图逃避自己的错误了。”牧白平静地看着她。
“逃避?难道我把我的命赔给你们还不够么?”
“够。但这并不能维持世界的均衡。”
“均衡?”
“是的,均衡。”牧白搬出了均衡之道中可取的一部分理论,“虽然判处死刑轻而易举,但死刑不能修复罪行给民众带来的破坏。”
“那你想我怎么做?”
锐雯的情绪有了一丝起伏——或许是愤怒,也可能是痛苦。她烦躁地扭动身体,将四条铁链拉得哐当作响。
“我还能怎么做?杀死我不能让你们满意,劳作也不能,告诉我,我还能怎么做?”
牧白不作任何回应,只静静地等待对方发泄怨念。过了几分钟后,他才用一种柔和的语气说道:
“我希望你能重新活过来。只有当你认识并接受自己的错误,补偿才有意义。”
“随你吧……怎么说都好……”精疲力竭的锐雯将肌肉彻底放松,任凭那些寒冷的冰水刺激神经。
见她这副模样,牧白知道再讲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右手一抬,那柄巨大的黑石符文之刃便穿过铁门的缝隙落入了水牢之中。
“明天我会再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