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桥有许多名字:试炼之地、谋杀之桥等等。但其他人单纯称之为主堡之桥,或者嚎哭拱顶。如果它在三姐妹时代就有名字,到现在也已遗失了。
流淌在风中的缥缈哀嚎再次变得强烈起来,冰晶碎片打在他们身上,但两人都没有丝毫动摇。他们甘之若饴。冰是他们的盟友。冰是他们的真相。
“我们要进入深渊了。”丽桑卓轻声说道。
她的语气难得温和,不知是想以此安慰牧白,还是她本性就是如此。
“如你所见,深渊深不见底。我不敢保证你能活着上来,但至少我可以向你承诺,我会满足你生前的一切愿望。”
“愿望吗……”牧白摸着下颌思考了一会,然后笑道:“那我希望我们都能活着上来。”
“我刚说过……算了,随你喜欢。”丽桑卓抿了抿唇,把头扭到一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牧白也不在意,默默打量起裂谷下方的情况。
片刻后,两人继续前进,绕到了悲伤之桥的另一侧,数千年前丽桑卓就是在这里带领冰裔打响了那场恢弘的远古大战。
一路上有许多冰霜祭司向两人投去或尊敬或好奇的目光,他们不明白到底是怎样的人才有资格与女族长结伴而行,更不清楚他们要去往何方。
但很快,后一个问题就有了答案。
“我们从这里下去。”丽桑卓停下脚步,同时指向石桥靠近裂谷崖壁的一处缺损。“你跟在我后面,我来开路。”
“好。”牧白点了点头。
在一众族人诧异的注视下,那位高傲的冰霜女巫、冰与暗夫人,亲自踏足了永不见底的深渊。
按照以往的惯例来看,这种危险的事情应该交由冰裔来做的。在每年的春分日,霜卫中会选出三人,进行一次前往深渊的远征,查看并汇报深渊之下的冰层是否一切正常。
可这次……女族长大人居然亲自下去了?而且没有选在春分?
难道是为了她身旁那个年轻男人……?
不容霜卫们细想,丽桑卓已经迈出了进入深渊的第一步。
她手指一挥,陡峭的岩壁冰层立刻突起了几根冰柱,宽度刚好够正常成年人的一只脚踩上去。
她每走一步,前方便会自动出现一根冰柱,缓缓向下,构成了一道诡异而绚烂的魔法阶梯。
牧白就这么安静地跟在后面。两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桥上的霜卫议论纷纷,谁也猜不透冰与暗夫人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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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推移,两人越下越深,视野能见度也跟着越来越低。周围一片昏暗,宛若从冬末走到了下一个冬至。
连阳光都照不进这可怕的深渊。
尖啸着的风依然在山谷之间抽打,如同幽灵的手在拉扯他他们,企图将他们从冰面上撬下来。
“丽桑卓小姐。”牧白突然开口喊了一下身前不远处的女人。
“小姐?你是怎么想到把这个称谓用在我身上的……算了,什么事?”丽桑卓的语气依旧淡漠。
“今天天气不错。”
“……?”
“您几年几岁了?”
“……”丽桑卓懒得搭理对方意义不明的话茬,“你到底想说什么?”
牧白尴尬地挠了挠头,正经道:“周围太黑了,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靠听你的声音来辨别方位。”
闻言,丽桑卓稍微愣了一下。平时一个人做事做惯了,都忘了有时候也要照顾照顾队友。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自己一样不用眼睛。
她轻轻打了个响指,一根冰柱在她手中缓缓生成,“抓住冰柱的另一端,跟着我的步伐。”
“好。”牧白松了口气。
不过……这方法也真别致。
如果换作艾希她们,肯定会把手伸出来,然后红着脸说“抓住我的手”之类的。
不愧是高傲的冰霜女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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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之下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判断时间。不同的时段全都模糊地连在一起,构成不可分辨的一团。
从开始到现在可能过去了数小时,或者一整天。看不到天空,牧白也无法分辨时间。
又是一段长时间的忍耐过后,终于,坚冰的地面出现了,唐突地打断了雾气。
丽桑卓突然停下脚步,而牧白则措手不及地撞了上去,引得这位高贵圣洁的女巫直皱眉。
当然了,因为臻冰头罩的遮掩,没人能看见。
“抱歉……我们下到底了吗?”牧白问。
“远远没有。”
丽桑卓松开手掌,那根连接两人的冰柱立刻消融成水。这里的臻冰散发着一种类似黄昏时刻的微弱光芒,她猜牧白应该能够视物了。
“下到这里就足够了,而我们最多也只能下到这里。”
牧白不禁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他知道嚎哭深渊很深,却没想到有这么夸张。
说不定……这下面真的能直通世界中心。
“继续前进吧,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丽桑卓再次迈开脚步,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
她已经有千年未曾踏足这里了,但周围的景象却和千年前完全一致、不差分毫。她了然于心。
沿着峡谷前进,再穿过那道隐秘的裂缝,两人很快抵达了一个庞大的碗底一样的洞穴。此处脚下的冰面逐渐从浑浊变得透明。洞穴中心的冰底是完美的平面,如同一面黑镜。
洞穴中心是一片平整开阔的空场,周围立着一圈巨大突兀的臻冰。看上去像是立柱一般,沿着圆形分布于中间的空地,让整座山洞有一种失落之神的庄严感。
冰柱共有九根,牧白过了一阵突然意识到这个数字所代表的意义。
九尊之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