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跳舞的时候我一直都想说,你脸上有吃生鱼片时碰到的蘸汁。”玛丽亚贴靠在他耳边,轻笑着说,“放心好了,跳舞时我都替你遮掩住了。”
沈凉刚想从身上摸出手帕纸,就感觉到脸颊被温热的舌尖轻拭。他惊讶的回过头,便看见玛丽亚安之若素的移开视线。
“看我干嘛,我总不能用手,会弄脏我的手套的。”玛丽亚平静道,“妈妈已经教会你探戈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再见,妈妈我跳的很尽兴,先下场休息了。”
沈凉还没反应过来她这句话什么意思,就听见乐团变了个调子,继续昂扬起来!
该死的!
沈凉这才想起来这是德国的古典社交舞会,这种舞会是连着有两个乐章,每次是要交换舞伴的!他刚刚没有和玛丽亚一起下场,就被默认为要参加下一支舞了!
几乎同一瞬间,沈凉能感觉到周围正翩翩起舞的妹子们眼神骤然发出狼一样的亮光!
这不好说自己究竟是虎入羊群来说羊入狼群了啊!
而这个时候,他眼尖的看见了朝这边走来的夜枭!
不知道为什么。
沈凉忽然觉得好像被夜枭邀请都好过被这群一看就图谋不轨的女武神邀请好一百倍啊!跳舞时是有很多肢体动作的,他几乎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这群女武神会干什么!到时候肯定会“我不是故意摸你的脸啦,也不是故意摸五次啦,也不是故意伸到衣服里面去……哎呀,姐姐是第一次跳舞嘛”!
倒不是说沈凉很介意这个,毕竟女武神们平均颜值都很高。但他现在是在众目睽睽甚至无数摄像头底下,到时候让布洛妮娅希儿她们发现自己为了保持一个所谓“天真可爱人畜无害”人设而容忍别人这么上下其手……自己这辈子都不要妄想在她们面前自称哥哥了啊!
会被鄙夷的!
沈凉看见夜枭小跑过来,同样和他招手。他第一次觉得夜枭还蛮顺眼的,虽然是个男人但这时候大不了被嘲笑,总比丢弃人格尊严好。
他刚露出笑容,甜甜的一句“夜枭哥哥”还没出口,就听到夜枭挥着手笑容灿烂的喊着“安娜”。
“安娜,嗨,安娜,我在这里呢,安娜!”
还没来得及回应的沈凉表情整个垮掉。
“淦!”
摇了摇头,沈凉准备让到一边。这时候舞池里的客人们也很识相的给两位新人让开了一条道,都露出笑容看着夜枭和安娜逐渐靠近。
毕竟琪亚娜只能护一支舞,第二支她也不能强拉着舞伴继续,这不符合礼仪。
沈凉扭过头,看到琪亚娜皱着眉头,表情有些不爽。而安娜松开了琪亚娜的手,视线低垂。
其他人也许会觉得这是安娜在害羞,毕竟被情郎叫着名字来邀请跳舞实在太幸福了。而沈凉知道,安娜低着头只是为了不让别人注意到她此时不合时宜的阴郁与难过。
她不想去和夜枭虚与委蛇。
她不愿意握住夜枭的手。
但她不能任性,直截了当的拒绝。
所以她很……难受。
沈凉看着身穿白色露肩礼服裙的栗发少女,她用了那么多小心思,可还是避免不了接触,避免不了回应,也避免不了从始至终的无助。
她只能垂着脑袋,将要和那个不喜欢的男人牵手,跳舞。
如果你明知道,还能坐视着这一切。
“……那也太不是个男人了。”沈凉低声说。
随后,他挡在了夜枭面前,朝着垂头丧气的新婚女孩伸出手,礼貌的弯腰,用符合自己这个外表年纪的语气认真道:“安娜姐姐,下一支舞可以和潘多拉一起吗,潘多拉刚刚和妈妈学会了。”
一下子,所有正期待和沈凉携手的女人们都发出悲鸣。
“诶——”
“怎么这样——”
“我的潘多拉!我的小潘多拉!该死的沙尼亚特家一点机会都不给吗!”
琪亚娜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个漂亮的男孩,简直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什么情况?那个永远一副冷艳高贵模样的死房东能说出这种话来?还“可以和潘多拉一起吗”?第三人称己称?
琪亚娜难以想象沈凉究竟要夹到什么程度才能把自己装成这样一个女孩子梦寐以求的完美正太形象。
你都没有对我这么装可爱过!
在无数羡慕嫉妒或不解迷茫的视线里,无数嘈杂的声音和零乱的身影里,安娜怔怔的抬起头,透过自己纤细的发丝看着因为说话实在太羞耻所以连白皙的耳朵根都变成好看的粉红色的黑发男孩。
但他动作一丝不苟,伸出的手仍然做足了姿态,邀请着她下场,丝毫不显局促。
岂止是不局促?简直是气势凛凛!
明明是个只到自己下巴的男孩,但此时此刻在安娜眼里他根本耀眼的像是新约里说的晨星之子。不知道哪里来的灯光师很给面子的将光照在他和安娜身上,世界聚焦,仿佛闪电突破云层,那些嘈杂零乱全部一扫而空,安娜的视线里只能剩下一个人。
她抽了抽鼻子,掩饰自己的破涕而笑。
“好吧。”
完美的牵手,乐章再度奏响。如释重负的琪亚娜随便抓住一个高挑妹子远离舞池中心,宾客们旋转着将两位新的主角包围起来,女孩们拖地的裙裾飞扬,如同一朵朵盛开的鲜花。
但仍有人注意到了站在阴影里的男人,夜枭似乎听到了周边没忍住的笑声,不知道是谁的轻笑一阵接着一阵。
夜枭四处看去,却看不到一个注意着他的人。他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表情,于是干脆没有表情。
——已经两次了啊,两次邀请都被毫无理由毫无征兆更毫无办法的打断了,明明是两个新人的舞会,安娜一再被夺走。他呆站在这里,甚至没有一束光打过来,只有无处不在的轻笑,或者说嘲笑。
——丑角。
其实夜枭如果认真听就会发现,没有人在笑,对外人来说这只是很寻常的舞会罢了,并没有人真的会注意夜枭究竟被拒绝了几次,谁都不要把自己在别人那里想的太重要。更何况大家都有基本的礼仪,不会对其他人发出恶意的笑声来,那太低级了。
只是心态失衡的人,思考也会失衡。
正在陪琪亚娜跳女步的渡鸦有些忧虑的看着面无表情退场的夜枭,总感觉事情……要跳出掌控了。
音乐逐渐落幕,舞伴们相对行礼。
然后更多的掌声响起,吟咏大厅里各大家族的女武神放下了酒杯,巴伐利亚州的政界精英们站起身,神州的代表向沈凉和安娜举杯致意。
“这是我房间的门卡,拿着。”安娜一边优雅的提裙鞠躬,一边悄悄的把一张卡片塞到沈凉手里,然后不由分说道,“今天一切听我的,你答应过,别问,乖。”
沈凉莫名其妙的收起门卡,满腹狐疑又不知道该问谁。
但安娜很明显没有解释的意思,笑吟吟的走了。沈凉耸耸肩,理论来说,吃过午饭,跳过舞,就得是祈礼牧师来宣布两人成为未婚夫妻的程序了。
他作为安娜的表弟,也是要来见证的。
不过,不好说这个程序还能不能走得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