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慢慢低下头，垂下眸子，看向山丘下亮着灯的农家乐小院，又轻轻拢起腿，抱着膝盖，微笑。

从始至终，她似乎都并未对苏同的表白……有任何哪怕一丝讶异情绪。

她好像从一开始就猜到这一切了。

心有准备便理所应当不会惊讶，提前已经猜到一切就自然不会有太大情绪波动——就像看悬疑片，开局就已经知道犯人是谁自然也就失去了所有应有的悬疑氛围。

苏同突然莫名有些泄气。

所以呢？

眼前苏瞳早就知道了他要表白？

什么时候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

既然知道了又是怎么看待他的？

她究竟是想拒绝还是同……

“坐下吧。”

女孩突兀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苏同意外地低头看过去，目光恰好对上她清澈淡然的双眼。

仿佛带着笑意。

然后裤腿又被扯了扯。

苏瞳莫名叹了口气，轻声埋怨道：

“都说了让你坐下再说话，你这么个大高个往我旁边一杵总感觉有哪里不爽……坐下！”

她的语气渐渐带上仿佛命令的口吻。

苏同心乱如麻。

可也只好坐下。

草地很柔软，带着夜的清凉。

轻风在耳边掠过，鼓动衣衫——苏同眼角余光能看到身旁女孩墨黑的长发在夜风中飞扬，闪着若隐若现如同头顶星辰般的微光。

两人都沉默下来。

沉默是坎坷而难以忍受的煎熬。

苏同终究静不下心来，看向身旁女孩，想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苏瞳已经领先一步转过头来，微笑着看他，又轻声问：

“是想知道我什么时候知道的？”

“……”

不。

苏同最想知道的其实并不是她什么时候知道了他对她抱有的感情……

他最想知道的是她对这份感情的回应。

可如今苏瞳都这样问了，他也只好点了点头，咬牙：

“嗯，想知道。”

苏瞳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

“不情不愿嘛……不过也可以理解。”

她抬头，表情略带迷茫地看向头顶的星空，轻轻伸出手来，仿佛是想掬一把星光在手心——所以理所应当失败。

如此无形无质之物自然不可能被触摸到。

可她倒也不恼，只是微微叹了口气，而后老气横秋地自说自话：

“我说过吧，咱们两个的思维模式几乎一模一样。”

“人生在世，囿于各种因素驱使所以绝对不可能漫无目的地去做一件事——存在即合理，事出必有因，一切行为都有隐藏的追求……真闲着没事干你也不会带我来这农家乐对吧？”

苏瞳转头，盯着他的眸子看。

苏同一怔。

可苏瞳却并未继续逼视下去。

她只是重新转过头，继续看着头顶的星空，又略带无奈感叹：

“农家乐所处位置是在乡下，乡下环境好污染小，晚上抬头偶尔就能看到星星——我跟你说过我喜欢星空，结果大晚上你还真就拉我爬了这么久山带我来看星星？”

她叹了口气，低下头来，托着腮看着苏同，嫌弃道：

“你说同宝你怎么就这么笨啊，策划这种一眼就会被看透的惊喜也就算了，还真以为我是那种会被这种蛐蛐浪漫表白就攻陷的笨女人么？”

可说这话的时候，苏瞳的眼中分明带笑。

那是幽潭上的一瞬波澜，本应稍纵即逝，现在却不知为何染上了永恒的真实质感。

女孩抿了抿樱唇，抬头，刚洗过的墨黑长发娓娓垂下，在夜风中披散，有清新好闻的味道，而头顶月光覆下，在她脸上撒下一片柔光，勾勒出娇小柔软的轮廓。

苏瞳眨了眨眼。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

地上的苏瞳也不说话。

苏同跟着沉默，但终究忍耐不住内心急切的几乎喷涌而出的感情。

他开口欲言。

却被苏瞳用手轻轻捂住了嘴。

“让我先说。”

她轻声道。

然后放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