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这小子怎么总是能快人一步?我们还没说要打他,他就强占我们的鲁默河防线;我们刚刚决定拼命一搏,他就带着自己的胆小鬼们跑了,你们说,他是不是懂妖术?”有个比隆家族的支系骑士,突然发起提问。
“对对,这小子很邪门啊。”
“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我们按着打?继续继续,非杀进哥廷根,把他的麦子吃光,把他的锅和床都砸碎才行!”
萨克森骑士们互相吹嘘着,军队的士气俨然已经恢复到了战前的水平。
“公爵,请下命令,我们今天在这里休息,明天就到乡下抓农民修攻城器械。诺特海姆那座城堡我知道,算不上特别坚固。”有骑士主动请缨。
“不,我们输……我的意思是,我们输了一层速度。如果速度能再快一点就可以毕其功于一役了。”老伯纳德明显是想说‘我们输了’的,但他画风一转,硬是把这句话扭曲成了遗憾。
害怕骑士们不相信,他急忙再次向所有骑士宣告:“来自哈茨地区的粮食补充应该就在路上,那里距离这边不过几十里,这两日就能到达,补充上军队的粮食。到时候整备起我们的军心,不过是赢多赢少的问题。”
属下的骑士们倒是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他们还沉迷于终于跨越鲁默河,攻克霍腾营地的喜悦当中。
大概正是察觉到这股喜悦与快速恢复的自信,还是自己能继续一战的支撑,老伯纳德张了张嘴,终于是没有再多说话。
其实他已经想撤退了。
……
鲁默河两岸灯火熹微,举着火把的汉姆斯特子爵情难自已的在河边踱步。
他已经从来回的士兵那里得知了详情。
虽然对外宣称已经歼灭了霍腾数以百计的军队,抢走了他的粮仓,但是真实的内情是霍腾撒腿就跑,跑的飞快,留给伯纳德的只是一座焚毁严重的营地,一批烧得半焦,好不容易抢救下来的麦子,以及一批比较丰富的铁匠铺工具。最后这批工具很有用,是霍腾跑的时候带不走才忍痛割舍的。
“戈斯拉尔子爵,你看起来非常忧愁?”
歌蒂斯迪乌轻迈莲步,恬静的小脸上,那两颗如琉璃般的眼眸中折射着鲁默河的涟漪,与天上的月亮。她穿着一身棕红色的长裙,裙角一串串的剪边折摆,让她仿佛一朵盛开的月季,在这月下独自展现着芬芳。
“有吗?额……好吧,的确是这样。不过您不需要了解这些,还是快点回去,免得出事。”汉姆斯特躲闪过歌蒂斯迪乌的视线,快走几步想闪开。
但后者却紧追不舍,求问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父亲不是刚刚胜利了吗?虽然说代价实在是……”
她已经不忍多说。
被摘下子孙袋的小伯纳德,终于为他的桀骜不驯和浪荡行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现在小伯纳德瘫倒在床上,连排泄都需要仆从去帮忙,整个人宛如一个废物般几乎没有生命气息。他就和富尔达修道院里关押的那位敌对教皇一样,死亡倒计时已经急不可耐的准备为其敲响丧钟。
“我……唉,小女士,这些话我只在这里和你说,其他人,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只希望到时候你能接受这样的现实。”
汉姆斯特思虑许久,终于决定开口。
但他的目的也并不单纯,他希望歌蒂斯迪乌能做出牺牲。
“我……”
“您听我说。所有的军队,永远都不能在同一场战争中有两次士气巅峰。疯狂的战士们的精神会在瞬间疲倦,你消耗的越多,亏损的就越多。您应该清楚的看到,我们的军营已经进入崩溃的边缘,除了骑士和精壮战士之外,还有谁能活下去?老公爵决定与霍腾拼命决战,可他却扑空了!他抓到的,只是一片破烂营帐和吃不下去的烤麦灰。今天这样,明天呢?哈茨的粮食一天不来,我们的军队就一天在崩溃的边缘打转……”
其实,汉姆斯特完全不用说这么多。
只有一句话就够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小伯纳德的尝试算不上第一鼓气的话,老伯纳德的那一场沥青燃烧战,可绝对是消耗光了军队的全部气势。
歌蒂斯迪乌终于听懂了。
她泪眼汪汪:“我需要做出什么样的牺牲,才能换取萨克森人的和平?”
除非老伯纳德死了,否则萨克森永远没有和平。
但汉姆斯特不会这样说,他只是说:“等萨克森军队战败或撤退的时候,我会带着这批可怜人一起到戈斯拉尔子国中暂时躲避灾祸,给他们一点吃的。而你……你就带着侍女,站在萨克森军队的后面,去找霍腾。去告诉他,你要与他完婚……”
如此说着,汉姆斯特自己都觉得自己太不要脸。
拿一个小姑娘给三千大军殿后,这像话吗?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上帝选择谁
哈茨山。
站在哈茨伯爵提特玛尔二世留领地的边缘,已经在山里立足起来,控制了两个山顶的土匪窝点,快要来到人生巅峰的杰弗里,对从属于自己的土匪头子们训话。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从现在开始,都得叫我米尔豪斯堡管家,这是尊贵的贵族身份!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听从命令,否则冬天你们全都没饭吃!”
土匪头子们还真的害怕杰弗里的贵族身份,纷纷纳头便拜,向他下跪求饶。
尽管的确是称的上贵族了,杰弗里还是满嘴匪气,没个正型。但霍腾的叮嘱他却没有忘记,想尽办法,偷袭伯纳德的后路,一定要阻止他拿到后方的粮食。霍腾曾经和杰弗里说过,如果这样的战术成功,那么这很有可能是东法兰克王国的一次军事革命。杰弗里切断敌人粮道的独特战术,将被记载入史册。
当然,这都是霍腾忽悠杰弗里卖命的说法,切断粮道的战术古已有之,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只是西欧的贵族们日子过的费拉不堪,把许多真正重要的东西都给忘了。也是直到马扎尔人入侵,才逐渐重新拾起了日耳曼人的悍勇。
可对于追求荣誉名衔的杰弗里来说,这份叮嘱太重要了。他很快就要扬名立万,脱离侠义汉的身份,向贵族开拓。
把一群土匪训斥一通后,杰弗里又对他们发号施令:“现在,我听闻北方有些混蛋抢哈茨伯爵提特玛尔的粮食,抢的很欢实啊。我可警告你们,谁都不许乱来,那是送到鲁默河战役里的军粮,由哈尔伯施塔特主教负责押运。我们憧憬着公正的战争,不许插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这么说完,杰弗里竟然带着人走了。
留下土匪们面面相觑,直到傍晚时分,才有人突然拍案醒悟,然后啥也不说,立刻点起人马,跑向北方。
老强盗敲打小土匪:“傻子呦,管他的屁话真不真,我们先抢一把再说。不然冬天吃茅草啊?”
老父亲勉励儿子:“你爹是土匪,你也是土匪。别想靠种地能富裕,不抢不偷,那是娘们。”
杰弗里?
等贵族老爷再来时,再谈他的存在感吧。
这群争夺着先活过该死的冬天,不死于严苛寒冬的强盗们,憧憬着那一批丰厚的军粮。
多数人觉得杰弗里脑子有坑,你怎么能阻止我们去抢劫你敌人的粮食?
只有少部分人清楚地认识到,杰弗里这句话句句话都是钩子。他提到了这批粮食的筹措人、指挥者、运送者,以及目的地。这对于一群意在抢劫粮食的混蛋土匪们来说,已经堪比战略方针指导员,为他们剥开迷雾,探明真相。
筹措者提特玛尔二世,其实懂事的都知道,这家伙和主教的关系一般,和公爵的关系很铁。所以他肯定会筹措不少粮食送过去。
而负责押运的,竟然是主教阿努尔夫的团队,这简直是面包夹着鸡蛋卷,不吃都显得太傻的大好局面。
正好哈茨地区,在哈茨山北侧就是一片大平原,会走哪条路土匪们全都门清。
于是哈茨山南侧的几家土匪团伙,集群出动的穿越哈茨山的山谷,闹腾腾的出现在山脉北侧的平原河渠,追踪教会人士出没的道路。
南方的土匪,竟然敢越境进入北方?
北边的土匪不乐意了,抓了一堆舌头拷问,得知北方将有巨量粮食过境之后,整个哈茨山都沸腾的燃烧起来,数以千计的土匪集群出动,遮蔽了运送粮食的道路。
不懂军事的阿努尔夫,面对这么壮观的土匪集群,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想办法把粮食藏在修道院里,防止土匪夺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