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霍腾的护卫拼上性命,才举着盾牌重新保护住霍腾,为此倒下了至少七个人。
而萨克森的军队还在源源不断的登上城楼和破损的缺口,试图在这上天所赐的好机会中擒杀霍腾。地面上的诺特海姆居民已经发懵,乱作一团不断的自相踩踏。霍腾要表现仁义而收留他们,就得承担相应的代价。
现在这份代价来了。
哥廷根的军队就算是立即赶过来支援,却被民众所阻拦,导致己方增员力度还不如敌人。
值此关键时刻,唯有一人站了出来。
还是阿梅利亚!
这位主管物资的女士,竟然是从仓库里提出了两罐刚刚放在火炉上烘烤加热的沥青,不带任何武器,骑上战马一路猛冲过动乱的民众。
萨克森战士望着飒爽如风的阿梅利亚,看着她手舞两罐火烧沥青的冲破萨克森人的步兵线,继而一个优雅的回身抛掷,再望着火焰与沥青在缺口处升腾而起,这才意识到出事了。
他们被锁在里面了。
哥廷根战士急忙一拥而上,保护住毫无防备的阿梅利亚,把被燃烧沥青分割开的萨克森人一并消灭,继而堵住了这个缺口,与敌人继续鏖战。
而在城头上,差点割须弃袍的霍腾也终于等到了卡隆率领的法兰克雇佣兵,以大剑为武器疯狂劈砍,砍死数十个萨克森人才把霍腾从死人堆里捞了出来。
“妈的,我卡隆这是第一次这么拼命啊。”
“去你大爷的……我也是第一次这么拼命啊。”霍腾腿脚发软,只能让战士拖着他走。
萨克森人眼见丢失了霍腾这么好的目标,急忙再调遣军队时,格雷布所率领的弓箭手放弃了压制其他方向,急忙一齐赶过来掏出珍贵的破甲铁箭头直射,射爆了数十萨克森武士的脑袋之后,才遏制住了敌人疯狂反扑的势头。
是日11月19日,霍腾与萨克森人激战9个小时,从早晨砍到下午,从太阳出现到太阳落下,足足死亡两百余、受伤四百余人,民众、民兵死伤亦有三四百人,一日之下,伤亡上千!
惨烈,太惨烈了。
惨到霍腾点燃篝火,火化焚尸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身边,可能每四个人中,就有一人永远的告别了这个世界。
翌日,萨克森人可能很的吃光了最后一点粮食,竟然不顾伤亡惨重,连日再战。
霍腾甚至在高强度的搏杀中感觉到了一股麻木的味道。
不管是敌人,还是自己的下属,似乎大脑灌铅,只会听从指挥号令的摆布。这是精神极端紧张和外界刺激下才会产生的症状。一旦走到这个时候,霍腾但凡有几分闪失,这军队恐怕就要当场如绷紧的弦,立时断裂了。
没有任何办法的霍腾,也只能期许着这根弦能忍住。
不要崩。
千万不能崩!
10月20日,砍杀五个小时后,在中午时分,萨克森军队开始陆陆续续的后撤,竟然是半途放弃了继续缠斗。
苦战两日,霍腾非常意外的注意到,萨克森军队的士气宛如奔腾的滔滔江河,一去不返,以直线下降的速度迅速崩坏。
当第三日时,萨克森军队已经在高强度的连续作战中,在粮食难以为继以及军心疲惫的双重折磨下,几乎无法排列出合格的进攻阵型。来时的六头战争巨兽,此时能动弹的只剩下两头,两头半海龙直接死在城墙下,还有两只重伤在修养。
“弓!弓!”
霍腾喊来弓箭手们,冲敌人攒射箭矢。
这本是可以轻松通过盾牌格挡的远程射击,然而却有不少人直挺挺的走着,直挺挺的中箭,最后几乎是自杀的一头闷倒在地上。
这给霍腾的一个最基本的直观感觉,就是他们已经宛如行尸走肉,和那些无饭可吃的流民沦为相同的求死之徒。
短短两天,就让第一日还穷凶极恶,杀的霍腾一度想要逃跑钻地洞的萨克森骑士,士气颓丧到这个地步吗?
霍腾一时间,竟有些小自满。
可惜摸到脖子,想起自己差点割须断袍的耻辱,霍腾也是动了杀心。
让所有骑士、所有哥廷根战士没有预料到的是,霍腾竟然下了一个震撼人心的命令:
“全体注意,给骑士腾出上马的空间,一决胜负,就在此刻!”
敌人士气骤降,哥廷根战士同样是心有余悸啊。
只要稳稳守住就能赢,为何要在此刻出城浪战?
霍腾给出了这样的回答:“站在城墙上守住,和在骑士冲锋中击败萨克森人,这是一个概念吗?我们不是乌龟和狗,我们是哥廷根人,我们要堂堂正正的在战马上与老混蛋一决胜负,让他知道我们的骨气!”
第一百八十章 岳父大人,吃女婿一刺
是日10月20日中午,霍腾坐在城楼上,撕开自己的半截袖子,用炭块在上面,一字一句,一行一列,规规矩矩的写了一封拉丁文的邀战书。
作为此时的唯一文字,或许贵族可以在平日里讲方言、讲俚语,但写作的时候却只有这唯一选择。不存在拿方言写拉丁拼音的形势,因为连拼音单词都未能被创造。
折叠好战书,霍腾还特地准备了十张大面饼,也就是传统意义上的死面饼,或称不发酵饼给伯纳德一并赠送过去。这饼就像是日常中所见的煎饼。而且还有发酵饼,类似于北方人吃的锅盔,多种多样的面食,也迥异于人们日常理解的欧洲人只吃面包。按照传统的婚嫁礼节,霍腾本来应该在这个时候和新婚妻子一起享受初冬的宁静,然而他却与未来岳父在这北方荒野之上鏖战不休,令人唏嘘。
罗马公教会在弥撒的时候,圣餐所选用的就是死面饼,这小小的不同,日后反倒成了东西教会大分裂的导火索。霍腾特地对送信人嘱托道:“把面饼给我的未来岳父,已经是炼灵月的尾声,该是做弥撒、吃圣餐的时候。原本约定的结婚日期也已经超期四五天,我心情复杂,不知如何表达,就让这十张大饼,代表我的心意与此刻的心情吧。”
送信者,是诺特海姆伯国的一个本地乡绅,平日里能说会道,被公推出来做使者。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个道理基本适用于所有的战争场景,连野蛮的马扎尔人都知道。萨克森军在发现递交战书的使者后,把他带到了伯纳德面前。
看罢信息,再留意旁边的十张大饼,老迈的公爵询问:“我那位还没到家的女婿,有没有向你交代什么?”
“没……没有,他……他只是说,他所有的心意都在这十张大饼上了。”平日里能说会道的乡绅,这时也哑口无言,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北方巨熊的垂问。
伯纳德不屑的哼了两声,沟壑纵横的脸上露出明显的恶怒,就在众多萨克森骑士以为老公爵要就此为止时,老伯纳德却突然暴起,掀翻了桌椅,战书与大饼都被他一脚踩在泥巴里。珍贵的圣餐面饼落地,送战书的使者已经轰然跪倒,额头抵在伯纳德的靴尖,不敢有丝毫动弹。
“什么狗屁心意都在面饼里?依我看分明是包藏祸心,想嘲讽我和这面饼一样蠢是不是?想骂我如这面饼一样死板是不是?想期盼着我如这面饼一样,在圣餐的时候被一群饕餮之徒狼吞虎咽分尸吃掉是不是?好,你回去告诉他,明日我要与他决战,在两军阵前一决胜负!”
伯纳德暴怒如雷,宛如一头老年棕熊在房间里不断徘徊。
萨克森骑士不敢阻拦,便面面相觑的默认了伯纳德的看法。
霍腾能出城决战,那当然是天大的好事,只可惜这孙子前两天没被抓到,否则这场战争早就结束了。
……
10月21日,可能上帝很清楚今天将是决定北方霸主是否易手的日子,故而特地给了一个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好日子。
霍腾与将士们一起走出诺特海姆城堡,与将近七百名骑士与骑兵,和千多名长矛团、弓箭手们,站在萨克森军阵的对立面。
经过漫长的一个多月的较量,萨克森军阵也和霍腾一样,只剩下了一千多人。即便如此,大部分萨克森人依然面黄肌瘦,显得营养不良。
或许老伯纳德早就清楚,当此之时,寄希望于未能抵达的军粮,其实与做白日梦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他骑乘着一头肩高超过战马的巨型棕熊,皮毛油亮,眼神锐利,这是鼎鼎有名的战熊,发源于吕讷堡的驯兽师营地,在多次战争中救过伯纳德的性命。
霍腾有三百余骑士、三百余扈从骑兵,但相比起萨克森军队,却显得有些薄弱,所以处于守势的霍腾命令步卒们团结在一起,组成强大的刺猬阵,与萨克森军队相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