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动员民众，靠一张嘴，跟他们说你挖开水槽，明年粮食还能增产几十罐陶瓮？

这种空头支票民众见得多了，根本不管用。每一个采邑的主人都对民众拍胸脯打包票，保证自己是个仁慈善良的人，可结果却是扒皮一年比一年多。

“哦~你是要先劝他们去挖短水渠灌溉河边的农田，接着再用洪灾的理由，劝他们把水渠挖大、挖长，贯穿我们的农田。好计策啊！”霍腾高兴得直拍手。

莫里斯的方案太妙了。

民众对粮食增产的期望值已经很低，可对天降大雨，洪涝成灾却总是有着深刻的恐惧。

借助他们的恐惧，再加上莫里斯主教和霍腾的民间威望，进而组织民众们挖掘干渠，把大水滞留在水道之中。

这个在后世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方案，在这时已经堪称奇思妙想，天才创造。

“好，只是……”

霍腾突然想起了小小女王对自己的恳求。

国王康拉德已经暴露出放弃霍腾，也要靠他来钳制住老岳父伯纳德的态度，意图逼迫霍腾进入迈森藩侯国的事。

如果此刻哥廷根伯国爆发洪涝灾害，霍腾忙于救灾，如何去应付国事？

莫里斯很快也懂得了霍腾的忧虑，他叹气负手：“是迈森的事吗？北方教区里都在谈，奥托血脉的布鲁诺逃离康斯坦茨堡，回雷根斯堡和他表弟一起的事。许多人都认为，国王恐怕是要不顾国家的危难，做点违背正义的事了。”

教区之间的文化人，喜欢八卦的天性是一点都不少。南方发生的吵闹，竟然这么快就传到了北方。

“是。他想派我去干涉波兰人干涉迈森尼亚继承的事，以我之干涉，避免伯纳德之干涉。唉……他这是胡乱干涉啊。”霍腾为之惋惜扼腕。

“那我正要这个好消息，易北河也涨水了，汉堡的副主教遭遇巨大洪水，不慎入水身亡。”莫里斯遗憾的感慨道：“易北河发源于波西米亚，主要经过迈森尼亚、东、北两个藩侯国走汉堡入海。易北河发洪水，迈森尼亚呢？”

这里有个小细节，汉堡原本是大主教级别，但自从维京人肆虐后，汉堡教区和不莱梅教区合并，主教座堂放在不莱梅，汉堡则保留有特殊地位的副主教和神父，有自主行动权。

霍腾顿时舒坦了。

“虽然汉堡副主教之死我很遗憾，但是也感谢他的身死，让我们知道了易北河流域的事。我可以确信的是，波兰人没有像你这样的天文专家，他们现在增聚集在包岑附近准备西进。我很想知道，等大雨降临时，波兰人得死多少。”

莫里斯啧啧摇头，既是高兴，也是遗憾。

总归是要死人的。

第二百三十八章 初夜与坦白

霍腾与玛蒂尔达会面回家数日之后，哥廷根修道院的气象学家们的预言终于开始接近科学研究的范畴。

天空降下绵延细长的雨，丝丝不断，越来越细密。

霍腾知道，这是西风带吹来的温暖海风携带的水汽，正在黑森、萨克森这个丘陵地带停积。

换而言之，当携带水汽的雨云越积越多，哥廷根就得准备泡进池塘，而霍腾也可以提前准备好水中生活了。把家里的木澡盆当做船只似乎是个不错的注意？

这一天，霍腾就站在城墙的望楼边沿，看着风雨瓢泼的雨水逐渐扩大，探听城下民众的意见。

城堡下的居民正在交流着这几日的麻烦。

“这几天的雨果然越来越大了。莫里斯主教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还好尽快筹集了一批农夫去挖水渠，不然在咱们这地方，不知会淹死多少人呢。”

哥廷根人对水涝灾害的记忆永远深刻。谁让这个河谷地区恰好与两大水系相连，南来北往的河流支系在这里纵横交错，洪涝灾害会最先于此处爆发呢？

这时，披着一件修身束腰的淡雅长裙，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登上阁楼的康诺莎来到霍腾的身后，似乎看穿了霍腾担忧的心境，笑着安慰到：“莫里斯修士真的很厉害，他不但正在调集平民向高处躲避，还将那些富余的劳动力调集起来，挖掘拓展水渠，让泛滥的雨水可以沿着水渠回到河中。虽然鸭池河、莱纳河的水位都在上涨，但看起来应当不会危及到今年的农耕。”

九年之耕，三年之积。

亲眼望着大雨将农田淹没的霍腾深刻的理解了为什么农业会如此脆弱。

如果不是莫里斯在冒雨组织民众挖掘水渠，这一片片旺盛的小麦田，就要泡死在淤积的雨水中，形成恶臭的沼泽了。

“把十里八乡的巫婆神汉都搜罗过来，命他们献上暖热身体的药方，还要小心流感。”霍腾把自己的属下喊过来，命他也去帮忙。

“你到南边都谈了什么？”康诺莎假装不经意的提问。

但她很快发现，霍腾好像有些神不在焉。

“怎么了？”

女伯爵素白的手在霍腾的面前挥舞，将霍腾的神智拉回现实。

霍腾思虑再三，觉得与小女巫的结盟还是应该对康诺莎坦白。

只有擅长权谋的康诺莎，能帮自己参谋一二了。

“你们都退下，我和女主人有别的话说。”霍腾摆手屏退下人，正色转身拉着康诺莎的手，然后轻轻单膝跪下，对着康诺莎不知为何的困扰娇颜，霍腾诚恳的道歉：“抱歉，我做了一件大事，一件我还不知道是对是错的大事。”

“什么？”

康诺莎陡然一惊。

霍腾不是去埃施韦格和卡塞尔巡查南方边境了吗？他摆出这个姿势，又是什么意思？

他出轨了？

霍腾捏紧拳头，把事情的缘由娓娓道来：“在埃尔福特帝国会议时，我就与国王的订婚妻子，玛蒂尔达女王有了联络。这次她特地从法兰克福赶过来警告我，不要过于掺杂入迈森藩侯国的内乱，国王对我有丢车保帅的可能。在交谈中，玛蒂尔达女王告诉我，如果国王康拉德倒台，如果……如果我能保证施瓦本的赫尔曼家族的再次复兴，她愿意将王座转移给我。”

终究霍腾还不敢径直揭破面纱，只能用言下之意告诉康诺莎，他可能还要继续悔婚，和玛蒂尔达联姻，接过德意志王冠。

康诺莎冰雪聪明，自然清楚的理解其中利害。

她不禁低下头，表情晦暗不明的，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果然，我就知道我的命运不会这样平凡。”康诺莎闻沉思之后，却是笑了起来。

她似娇似嗔的拍打霍腾肩膀：“学会了啊，你。竟然这么就把女王勾搭上了。你是对小女孩特别有吸引力，还是根本就一直在骗我，只是个渣男呢？”

“我……我只是想着，这么重要的事情不能不告诉你。我们毕竟是一家人。”霍腾羞愧而不安的抚摸着后脑勺。

经历了歌蒂斯迪乌的被迫插足后，康诺莎的怒火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大。

她可能已经理解，自从她安排琼丝与霍腾结婚开始，她和霍腾的婚姻之路就会永远一路坎坷。

“与女王结婚是政治，难不成你还准备抛弃我？”康诺莎掐着腰，假装嗔怒，却是在缓解霍腾的紧张情绪。

霍腾连声不敢，摆着手将康诺莎揽入怀中。

是的，和女王结婚是政治需要，和康诺莎则是不折不扣的爱与欲。

一起风风雨雨度过了两年多，这份爱情也多少掺杂了点亲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