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腾半蹲着腰，遥指着地图的左右两端：“你看，图林根与迈森合起来，就像一根扁担。我们哥廷根领在扁担的西头，波兰人在扁担的东头。双方各抓着扁担的一边，扁担却还有自己的想法。这是既怕扁担折了，也怕扁担跟对方跑了。可是我们势小力薄，是个瘦小的人；波兰大公兵强马壮，人手众多，我们轻易不能和他们硬着头皮对打。我们得一点一点的伸长手臂，抓住扁担的尾巴，然后是中间、扁担尾巴，最后把扁担一把拉到怀里！”

阿德莱布倒是没听岔，霍腾说的很直白。

现在就是一个瘦小的哥廷根，和强壮的波兰酋长争夺一根扁担。霍腾卡住埃尔福特，波列斯拉夫大公掐紧包岑。

用不恰当的比喻，就是霍腾抓住了美女的屁股，波列斯拉夫已经抱住美女的嘴。二人互不相让。霍腾占了距离优势先走一步，波列斯拉夫仗着年富力强硬抢到了一份，现在是霍腾先让美女怀孕回家，还是波兰人匪性发作，霸王硬上弓，就看这一次秋季大战了。

“听懂了吗？”霍腾叭叭的耍着嘴皮子可不是玩的，他这是在给集结军队以后的战略会议做预习。

霍腾觉得，自己的长处和优势大概也就在这里了。

别的贵族领主上战场，都是一挥手‘跟我走’。霍腾得让骑士老爷们明白，自己到底要怎么打，大战略如何走，小战术该咋办。要在事先预案里把各种情况都罗列清楚，才能避免作战时一头草包，分散开啥也不会只知道往家跑。

“懂了。您的意思就是，两条狗咬肥肉，既不能让肉丢给对方的狗，也不能让肉自己飞了。但是咱是条瘦狗，人是一只肥狗，得用巧劲。”

“合着在你眼里，我和波列斯拉夫就是两条狗啊。”

霍腾揉了揉额头，感觉他也没说错。

波列斯拉夫也觉得自己是皇帝之臣，人还是皇帝答应的国王，可不也是狗，比霍腾这伯爵地位高，更肥更胖嘛。

“好，我们接下来说战斗的时间。对我们来说，夏天收畜粮、秋前割麦子、秋中种小麦，只有秋后这一段时间是战争的讯号。我们农耕者就是如此，必须这样打。哪怕夏天就惹来风波，国王逼我们提前上战场，但我们就得追着时间表来。可对波兰人这些半农半牧的部落民而言，夏天草草到秋收之间，只要牲畜养肥膘，也不是不能打……但我们遭遇暴雨的时候，波兰人正好也被暴雨阻隔在了易北河。帮我们错开战火，但秋季的战火却逃不开……”

霍腾给阿德莱布讲述着自己的看法，但其实是在复盘从夏季开始的一系列麻烦。

波兰是个半融合在德意志中，却一直没能成功的地方。从政治到外交，这一坨坨的麻烦都让许多事变得特别棘手。

除此之外，耕种的时间表就是战火开始的闹钟。霍腾只需要5天就能召集到核心军队，小埃卡德却还拖着他的一大堆军队在梅泽堡蹲着，抢救不到至关重要的粮食。他想收割，也得15天以上才能解决。

这中间的10天时间差，就是霍腾的战机。

“可是老大，我们不是在秋天去收拾小埃卡德，控制图林根吗？就算咱们拿到了图林根，最多守住梅泽堡那个地方吧？您不是叫东大门吗？再往东那迈森，对咱们来说简直是野蛮人居住的地方……”阿德莱布都被绕晕乎了。

打埃卡德啊？

“说是打那小子，其实还是与波兰大公的博弈。我猜测，波列斯拉夫应该正和我一样，蹲在包岑边境上琢磨怎么收拾我呢。但是大雨下得太大，他的后援粮食必然也不足，只能在包岑先住下，争取海尔曼和埃卡德兄弟俩的投靠。”

霍腾继续画了两个站在扁担上的小人，这兄弟俩目前投靠方向谁不明。他们的态度，将决定扁担到谁怀里。

“可小埃卡德和海尔曼兄弟，自诩为文明的贵族，不乐意投靠东边的野蛮混蛋。”

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霍腾急忙点头：“对对对。”

罗马尼亚（德意志）人，经过基督教几百上千年的熏陶，真得都认为，自己是罗马人，居住在罗马尼亚，从文化到信仰都很精神罗马人。

于是他们都觉得自己是文明人，面对波兰、匈牙利这样的野蛮牧民，都很有精神优势。

“唉？谁回答的？”

霍腾回过头，恰好看到一头栗色头发的美女站在门口。

正是琼丝。

“我把君特专门抱给阿梅利亚、康诺莎了，让她们帮忙照顾。这次我和你一起去出征。”琼丝专门给了霍腾一个白眼：“非让我这刚生孩子半年的老女人陪你一起出去。生怕你啊，在外面招惹到什么女人。”

阿德莱布急忙捂住耳朵，蹲在墙角，一幅假装自己不在线的样子。

“我哪有心思去乡下整女人啊，能把小埃卡德干倒就算完。按照我的想法，小埃卡德不能迅速解决。让他先惹起一阵风波，帮咱们聚拢民心。”霍腾回头继续折腾黑板：“可今年我可是向属下们承诺了，今年绝对不会向他们签发兵役，这接下来怎么打可得仔细盘算我们手头上的现有兵力，打算着用。所以又得快速灭绝那狗杂种，两相权衡……”

琼丝倒是愕然。

“你还真拿那屁话当真啊。这可是全体大战，你就是不签兵役，他们也已经在准备上战场了。”

“啊？”这下是霍腾愕然。

还是阿德莱布急忙站出来，向霍腾解释情况。

“是啊，年初的承诺这会儿谁还记得。现在哥廷根的骑士和权贵们家家户户都在磨刀置办武器盔甲，等候和您一起去图林根大战一场呢。”

中世纪的领主承诺通常都是一句屁话。

霍腾把自己的话当真，属下都没当回事。现在外面到处都在疯传要恶战一场，哥廷根贵族也见到了尊贵的阿德莱德女士。图林根公国很可能瓜熟蒂落，就是霍腾不乐意，他们也会催着霍腾上啊。

阿德莱德拉着霍腾说：“咱都是哥廷根人，血脉相连、骨头连着筋，还能不一起并肩上战场？”

“是啊。”琼丝推了他一把，“我进来的时候，门外已经有几十上百个骑士带着家属来催你了。”

这便是德意志地区和法兰西地区不同的封建制度区别之一。这边是从部落转向封建制度公国，部落时代的人身依附残留具现在现实，就是霍腾要为民众负责，民众也与霍腾同为一体。

不知为何，霍腾竟然感觉还挺好。

那股亲人劲上来，他也顾不得自己的狗屁承诺，急忙跑到城门楼上一看，何止是几十上百，竟然有三四百个骑士、权贵、乡绅们带着家属、下人和仆役，簇拥在门下喊叫卫兵赶快开门放他们进去。

他们要为霍腾与哥廷根而战。

“妈的，还挺费我眼泪。”霍腾擦了擦眼角，急忙对楼下喊：“开门开门，放他们进来。告诉他们，这次东征所有的粮食都由我来支付。不需要自带。”

这话一出，引来一阵骂声。

“就是啊，你年初承诺不征兵的，现在又当那话是狗屁，粮食可不得你付嘛。”

“您都造出钐刀了，家里堆那么多粮食，脸皮够厚的还冲我们要粮。”

每个进门的战士都要损霍腾两句，但竟然没一个人真的生气回家，反而打算着把自己准备的军粮折算成钱，再换点人来帮忙。

这城门也关不上了。

不管远近，不时有哥廷根的部属赶过来。

“真好啊。”

霍腾看得乐不可支，急忙推翻了精细打算的计划。

虽然霍腾也知道，如此积极的哥廷根人，那都是因为这两年来霍腾屡战屡胜，采邑收入不断增加，骑士们才战意膨胀，吼叫着要到图林根公国分割战利品。

“伯爵，我也去。”

突然，身材丰满骚艳的阿德莱德女士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腰间挂着一把匕首，拉住霍腾的手：“我是埃尔福特的庇护主，我也去埃尔福特参战。”

“你……行，你也去。”

霍腾想到她的身份和这场战争的正当性，也只好拍拍阿德莱德的头，默许她也进入军队。

“这可真是，老少爷们齐上阵啊。我可不能在图林根丢这脸。”

经过简单统计，霍腾这两天收到了八百多家战士的参觐。两百多名骑士，六百余多权贵、乡绅带甲上阵。只是因为今年确实穷，杂役和从属来得很少，算不得战斗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