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比起这个,还有更加可怕的一种情况。”
姬怜儿挠了挠后颈,稍微有些惊奇,点了点头,继续盯着荀武。
而另一边,听到荀武这么说,包怀英似乎也欣慰了不少,似乎松了一口气。
“人的欲望,就如同高山上的滚石一样,一旦落下,就再也无法停下来,并且会越滚越快,越滚越可怕。”荀武说。
姬怜儿听到荀武的话,忍不住想起了昨天荀武落崖的样子,整个人打了个寒颤,似乎坠入了冰雪之中。
“大人从一开始就知道,绝对不能越过那条线,因为一旦越过,哪怕大人再相信自己,哪怕别人再看好他,也难免会发生一些不可预料的事情。”
荀武沉着声,说。
他见过无数这种类型的人,前有历史书上无穷无尽的名臣、明君,后又世界各地的统治者,远的不说,海地这个地方,多少总统上任前受尽人民爱戴,上任后却变成截然不同的另一个模样?
包怀英见到了包策的事情,他这些日子,多少也在别人看不见的时候,忍不住开始自我剖析,甚至说不定还会怀疑自我。
他真的能坚持下去吗?
他真的不会变吗?
他自己也不敢保证。
但他明白,绝对不能开任何的先河。
太子的说法,并不是不能实现,但包怀英绝对不能在太子尚未登基前,认同任何僭越的事情。
对于荀武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包怀英非常激动,也非常满意。
他听到姬怜儿这么说,虽然略感气愤,但并没有说什么,毕竟姬怜儿完全是个纯粹的江湖人,不懂其中的原理,非常正常。
包怀英怕的是,自己看好的、言传身教的荀武,也忍不住诱惑,对此产生了兴趣,那包怀英绝对会万念俱灰。
与他同窗学习的好友、与他从小一同长大的表弟、与他十多年来交换心中所想的挚友,一个一个都违背了最初的想法,一个一个都让包怀英痛苦,现在的他,绝不想再从荀武口中听到任何有可能相似的话。
好在,荀武并没有让包怀英失望。
而荀武,这次却并不是单纯地按照自己往日的学识来说的。
的确,荀武个人掌握的知识,已经超出这个时代非常多了,但以前的荀武,虽然会拿出一些相关的知识来应用,可并没有那么明白其背后的原因。
可随着荀武在这京城呆的时间越来越久,他见到蛇公子、见到包策、见到骆长风、见到三皇子、见到善季...那一个个的人,虽然有的事情非常短暂,但无一例外都给荀武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荀武可以说,以前的自己,只是知其所以,但到了现在,荀武已经“知其所以然”,他知道了许多自己以前学会的那些知识的内在原因,所以他说出现在的这番话,也就更让包怀英感到满意。
“哦...明白了...”姬怜儿怅然地点了点头。
“不管太子殿下究竟有什么隐情,若要谋逆,那就是十恶不赦。”荀武沉着声“如今百姓安居乐业,民生富足,但一旦发生叛乱,整个国家必然又会重新卷入到战乱之中,到时候这天下自然会再次风起云涌。
说不定,某个如同魔教的势力就会兴起,到时候苦的还是百姓。”
姬怜儿又一次缓缓地点头。
她现在能够理解,但她虽然理解了,却并不代表她“懂”。只是因为她足够聪明,足以理解这些事情。
不过,这对她可能也并不是很重要,对于她来说,荀武的那一局“高山滚石”,似乎更加值得她注意。
她在心中暗想。
这句话就跟“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哪怕再离奇,也是唯一的答案”一样,好有意思啊,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拿来用。
“说完这些...荀武,你觉得现在这个情况,太子是要做什么?”姬怜儿摸着下巴,问。
“我几乎可以肯定,太子殿下一定有了某一套计谋,但...”荀武摇了摇头。
他想不明白。
“难得有你都想不明白的事情啊。”姬怜儿听到荀武的回话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按照正常来说,姬怜儿听到荀武这么说,一定会疯狂地转动脑子,争取在荀武之前把可能性给想出来。
但姬怜儿有了之前这一顿交流,已经很清楚了。
荀武要是想不出来,她就更想不出来了。
他可没有荀武更明白官场。
另一边,包怀英缓缓地站起了身子。
他抚着胡子,面色沉重,缓缓地在屋子中来回走动。
他也在思考。
荀武聪慧过人、反应迅速、目光如炬,姬怜儿擅长机巧、灵辨无双同样是不世出的奇才,但两个人面对如今的场面,却也都想不出前因后果,也猜不出太子的目标。
他开始思索。
过了一会儿,他骤然驻足。
他太了解太子了,他比荀武、比那些皇子还要了解太子!
这天底下,除了圣武帝与太子妃,便是他最了解太子!
“竟是如此?”包怀英忍不住手有些颤抖。
荀武和姬怜儿对视一眼,又齐齐看向包怀英。
不出荀武所料,破局的关键,果然在包怀英身上。
他们俩对太子的了解太少了,只知其人,不知其意,来到京城这么长时间,荀武虽然见过太子几面,可一直都是雾里看花,根本看不出什么虚实。
第一次,太子只是跟包怀英叙旧,最多说了一句“我可以自立”。
第二次,三司会审,太子甚至根本没说几句话,全是三皇子搁那表演,荀武把三皇子的事情解决之后,太子也没说几句。
第三次,降诞日,太子自省,但基本上是在念稿子,本人的话基本没有,而且很快就被刺客袭击,昏过去了。
荀武除了知道太子的身体真的巨糟糕以外,对太子的了解几乎是零。
想要让荀武这么分析,无异于无中生有,荀武再厉害也想不出来——就算是月似愁,荀武也是跟白玉盘打听了许久才大致上有了个话疗方针。
但太子可就完全没辙了。
“太子的能力,我自然清楚。”包怀英深吸了一口气,他想明白了,想明白荀武所说的【整个京城的人,都是他的手下】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荀护卫,你还记得,【乾】的结构吗?”
荀武点了点头:“乾没有货真价实的首领,是一个蛛网结构的组织,每个人都有他的联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