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回忆自己的过往一般，这个男人仰头眺望着已是黄昏的天空。

今天是一个好日子。他砍下了很多柴火，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跟特蕾莎能够安稳的度过这个寒冷的初春。

他已经不愿意去想罗曼帝国的事情了。

但曾经的恋人普利修拉所说的「黎民百姓」还是戳中了他的痛处。

杨浩低下头，看着地面被践踏的青草又笑了几声：

“哼……黎民百姓……黎民百姓。普利修拉，你知道当时，我带队前往教区准备与精灵王国进行有关边境摩擦问题的协商时，是谁先背叛我么？”

没等魔女张口欲言——杨浩便自顾自的陈述道：“是人民——啊，是我花了无数心思想尽一切办法帮助的人民。我为他们建立了免费的医疗机构，我为他们开创了免费的夜间学校，我甚至为他们的农民确定了应对自然灾害的保险与设施，为他们提供了更多的工作，我想尽一切办法为他们创造一个能够提升阶级的可能，我花了无数心思想尽一切办法在全国各地宣传这些措施有多么的利好普通人民……

然后呢？他们做了什么？

我低估了这群草履虫对宗教的狂热，我低估了他们的愚蠢，我低估了他们的贪婪……

他们将这一切当作是神的恩赐，我能理解。

他们因为没有上过学无法理解那些水坝和地下暖气管道的用途，我能理解。

他们为了十几枚铜币把自己出卖给了贵族，出卖给了地主，最后成为了他们包身二十年每年还得上缴四成农获的奴隶，我也能理解。

他们不懂工厂生产的廉价产品不仅可以在冬天提供更多的必需品，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会拉低他们的收入——我也能理解。

但我他妈没办法理解他们的品性竟然恶劣到连狗都不如！”

杨浩压抑的嘶吼着，用没有抓着斧柄的左手猛地揪住了夜之魔女的衣领，将她猛地拽到自己身前，然后又猛地往前推了一把。

他用满是血丝的双眼瞪着曾经的恋人，咬牙切齿全是对她所说黎明百姓的愤恨：

“你知道北方有一个村子的村民为了两枚银币就杀了一位费尽千辛万苦取得学位，却依旧愿意近乎免费为愚民进行教导的教师么？

你知道这两枚银币甚至还不是只给一名主使，而是一整个村子两百户人一起分么？

你知道我的教师给他们传授的学识还不如牧师给他们吟诵一段圣经，你知道我的医生费尽千辛万苦拯救生命最后得到的不是感谢而是一句「神明在上」么？你知道么？！

你知道这些他妈的畜牲到底伤害背叛过多少帮助他们的人，你他妈知道么？

不，你根本就不知道……

自从罗曼帝国建立后，你甚至没有从宫殿里出来过。你醉心在宫廷中钻研着自己的黑夜魔法，你醉心于教导你的法师学生，你根本就没有亲自了解过那群畜牲到底有多么无可救药，你他妈根本就没有资格！

你根本就没有资格说什么「为了黎民百姓」，普利修拉……你没有资格。你以前没有，你现在也没有。你甚至都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你为了这些畜牲不如的东西说话，你能值什么价钱？”

帝国历003年的年末。

杨浩当时带队前往教区，废寝忘食准备一劳永逸解决精灵王国与新生罗曼帝国的边境摩擦问题的时候。

他被一群刁民以全村766户人家每人一句赎罪言的价格出卖了。

这些赎罪言加起来，用当时还在运作的工厂印刷机进行印刷，成本还不足5枚铜币。

身边的随从倒是被按照金币进行收买，这对杨浩来说是唯一值得欣慰的地方。

那普利修拉呢？

她费尽心思为罗曼帝国的黎民百姓说话，她又值几个钱？

第十章: 你的忠诚又值几个钱？

面对杨浩的质问，普利修拉哑口无言。

她只能就这么被揪着衣领接受着来自杨浩的怒斥。没有思考的能力，更没有反驳的借口，因为的确如他所说的那样，普利修拉甚至在为百姓说话的时候甚至都不敢看他的眼睛。

只因为杨浩所说的全是事实——现在罗曼帝国就像是一滩烂泥被硬是糊上墙一般，他把他们带上了文明，但他们明显不欢迎文明。

罗曼帝国人民的愚昧与忘恩负义甚至已经在隔壁精灵王国的境内引起轩然大波，就连最古板传统的精灵在两个月前都已经向罗曼帝国发表了半公开性质的谴责，就更别提其他稍微对罗曼帝国有些了解的国家了；

据说在学者逃往的海对面的帝国伊苏嘉德，那里甚至就连街上乞讨的乞丐都在唾弃罗曼帝国的所作所为。

面对这铁铮铮的事实，只要是罗曼帝国的人都无法进行任何层面上的反驳——除了那位修女。

对，除了那位修女。

特蕾莎修女本身就不是罗曼帝国的人。

在静谧事件发生后，她就直接找当地的人口管理局放弃了身为罗曼帝国子民的公民身份，她所拥有的修道院甚至压根就不在罗曼帝国的境内。

她是在这里除了杨浩以外的所有人中唯一有资格为自己辩驳的人。从始至终对杨浩唯一的恶行就是当年他离开村子之前所说的一口恶言——

“你为一群不知廉耻的蛮子说话，迟早有一天你会灰溜溜的回来然后这群蛮子还会躲你躲的远远的。”

蛮子，蛮子……她从最开始就从人群中脱颖而出，在罗曼帝国还只是部落的时候，她异常的白发与灰白的眼眸也早就让修女从小就受尽歧视，更别提她所信奉的「原基教义」了。

或许特蕾莎修女从小的时候就看出了这片土地上部落民贪婪且不知廉耻的本质。

……

普利修拉张了张嘴，最后放弃了。

杨浩也不想在说什么了。

将普利修拉猛地朝跪拜的帝国骑士队列猛推一把，任由她在踉跄中坐倒在泥泞的地上后，杨浩低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曾经的手下与骑士：

“所以……你们为什么还不走？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

骑士们无不低头，羞于直视杨浩的眼睛。虽然他们并不是当时被金币收买的军队的一份子，但他们也曾在家中获得过装满金币的满满钱包。

在如今罗曼帝国，忠诚可以用金钱衡量。

只要金钱够多，背叛扶持自己上位的明君也可以成为光明磊落的审判。

摄政王杨浩就倒在了这里——他花费重资培养属于自己的军队，用能拿出的最高薪酬笼络军心，但他却想不到比他更懂得敛财之道直接抽取民脂民膏的贵族与教宗会比他更加有钱。

在杨浩亲手给每一位国军士兵亲手分发五枚金币的月薪时，教宗直接用每人800枚金币的巨款粉碎了大多数士兵的忠诚。而且这只是第一步。

教宗有的是钱，甚至能将这800枚金币变成月薪，但杨浩和罗曼皇室可没有这么多钱，他们还得为了建设国家花很多钱，为了民生减少税收。结果大家都知道，就不必赘述。

他能给国军士兵开出十年后二十年后的美好世界的承诺，但教宗持续二十年每个月800枚金币的巨资显然比杨浩承诺中的世界更有说服力。

思想与荣誉被沉重的金币压垮，忠心从一个主人转嫁到了另一位主人——

对，国军士兵正如女皇的叔父与德雷修卡将军所警惕一般「不可信任」。他们可以被挥金如土的教主收买第一次，那自然也可以收买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