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浩颇为懊悔的一拍脑袋。看着停止前进的信徒军的前锋，又看了看罗曼人畏缩不前惊恐不已的模样，他承认自己的计划出现了一些小问题。

问题出在，杨浩似乎是太高估信徒军的作战意志了。

哪怕边境的光明神信徒拥有再怎么虔诚的信仰都好，他们中基本上没有「战士」又或者说「职业雇佣兵」的存在，甚至可能连担任城防兵的家伙都少之又少。

在这种情况下，信徒军获得信仰与短期狂热的速度远比杨浩想象中的更快，但他们崩溃的速度也比杨浩想象中的快！毕竟说到底，这就是一群没有真正意义上经历过战争的难民啊！

凭借着一腔热血走上战场，结果没走两步自己身边的同伴就被看不见的武器撕扯成了无数的碎块。

到处是尖叫声与惨叫声，强烈的血腥味刺激着鼻腔，甚至连维持秩序的军官都没有——

在这种情况下，就连经历过残酷训练的士兵都很有可能会军心溃散，更何况是一群狂热的难民呢？

杨浩错就错在，将这些难民当作是「护教军」或「救赎军」一个等级的敌人——

但后两者最差都有大量的地痞流氓作为基础力量维持秩序，前者……除了那些边境牧师以外又有什么呢？考那些天使吗？！

“他妈的……只能寄希望于那些天使能够提升信徒军的士气，好让他们踏入陷阱了吗？！立刻让地面部队停止开火！

不能再打下去了，让他们在周围的树林里蛰伏起来的话对我们以后的规划可就麻烦了……快停火！”

杨浩还真就只能把希望放在光明神的天使上了——他头一次这么盼望敌人的意志能够坚定一些，这种情感对他来说还是头一遭！

而也就是在联合之国紧锣密鼓的调整着自己的计策，顺带让地面上的阵地停止开火的时候，在信徒军这边，所有信徒都在因为刚刚突如其来的打击陷入了混乱。

如果是箭雨，他们会昂首挺胸。如果是魔法，他们虽然会感到恐惧，但也会勇往直前——

但这是怎么一回事？

伴随着一声声尖锐的脆响，自己身边的同伴突然莫名其妙就变成了一团碎肉，死的毫无意义不提，甚至死的时候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种无形的力量甚至在穿透了好几个人后还保持着杀人的威力。

伤者搂抱着残肢凄厉的尖叫着，周围的同伴手无足措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们到底是要前进还是要撤退？在撤退的时候依旧会遭到射击吗？如果是的话，那与其当靶子还不如继续往前冲呢！

但就算要继续往前冲都好，谁来吸引敌人的攻击？谁来成为下一个替死鬼？为什么光明神给予我们的竟然是磨难而不是恩赐？为什么？

信徒们刚刚升起的热情消失了。在死亡面前，这些狂热却又不专业的信徒开始怀疑起了自己这次前进的目的——

但也就是在这时，伴随着吟诵圣歌的天使缓缓降落，随后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轻抚死者仅剩的肉块后将其重新拼接完整的场面，信徒们沉默了。

他们就这么看着天使们进行了凡人无法理解的行为，而那些边境牧师则是欣喜若狂的尖叫着：

“天使——天使在为死者祈祷！在引领他们的灵魂前往天堂！看啊！看着天使们头上金色的细线！

它们指着教区，指着圣城的方向，指着天堂的方向！每一个勇敢信徒在死后都会在天使的帮助下前往天堂！而那些怯懦的懦夫会遭到鄙夷与唾弃！

所以大家不要丧气！我们哪怕死了都可以在天堂享受荣华富贵，那么我们现在为什么要怕死呢？！”

手持香炉的边境牧师站在了最前面，在天使们重新升空后，他们在瞻仰着地上战死者的尸体。

看啊，多么美丽的躯体啊。牧师们赞叹着，在他们眼中，那些被天使缝合的尸骨上绽放着的是幸福美满的微笑——

这些勇敢的信徒在死的时候甚至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痛苦就拥有了走上天堂的权利，这怎么能不让人感到羡慕，怎么能不让人感到欣喜呢？！

这些死者的灵魂已经升上了天堂，那他们的尸体自然也成为了神圣的「圣遗物」。

就跟他们胸前挂着的十字架一样——只要将那躯壳拆开，或许光明神就会进一步确保他们这次「神启」的顺利了吧？

光说不做并不是光明神教信徒该有的品格——在远处联合之国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牧师用手里的权杖敲碎了被缝合的尸体。

在鲜血迸发中，每一个信徒都欣喜万分，只因为他们看到了那些升上天堂之人的躯壳在散发着淡淡的金光：这毫无疑问就是得到光明神赐福的最好证据！

“人人有份，人人有份！”

牧师扯着嗓子高呼着，但数万人要怎么分才能每一个人都可以分到一块血肉又或者毛发呢？

自然而然的，践踏事件发生了。每一个信徒都急不可耐的挤上前想要获得光明神赐福身躯中的殊荣，每一个人都不想让后来者拥有分一杯羹的机会，每一个人都在践踏着同伴教友的身体，在一声又一声的被人流淹没的痛呼声中，一条接一条的生命竟然就这么被踩进泥地中失去了踪影。

正在发生的践踏事件带来的伤亡，甚至比联合之国进行的引诱射击送去的伤亡来得还要大，还要凄惨——

每一个联合之国人了都无法理解教区的信徒到底是怎么思考的，但他们姑且是明白的，那些被「天使」缝合的尸体原本应该是要成为下一具「天使」的来着……

结果，竟然就这么被一群愚昧的信徒给拆了？他们甚至连自己人好不容易拼回来的尸体都要拆掉？而且看起来好像还打算每一个人都分一块血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到底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只有那群脑子有问题的罗曼人疯了？

不管是精灵还是人类都在面面相觑。而在浮空船上，伊苏嘉德没见过世面的黑龙看到这里，已经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杨浩等人倒是已经习惯了。毕竟罗曼人都已经把人肉分了个三六九等了，现在只是把尸体拆了当十字架用什么的，已经算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不过看在盟友胆战心惊的份上，杨浩还是从怀里拿出了手帕并将其递给了妮娅——在两位老婆和娜鲁佳不知为何有些不爽的注视下。

“姑且，忍不住的话，还是喝口水冷静一下吧？”杨浩用手帕擦了擦妮娅脸上的冷汗，示意接下来的部分她自己来后，他将自己的手帕交给了她：“这在罗曼帝国其实算是很正常的事情了……你是不知道，当年我们跟教区在北方打起来的时候，他们甚至用人来当军粮……”

“真亏您当初能带着这个野蛮国家走到发展出蒸汽工厂的那天啊……”妮娅干呕了几声，赶紧用手帕擦干进自己嘴角的延液：“我现在巴不得立刻下去给他们一个好看，让他们知道什么才叫做文明人……呕……他们……他们是不是还他妈开始把肠子里的玩意儿给挤出来了？不是……我们面对的到底是怎么样的对手啊？！这么「物尽其用」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伊苏嘉德的使者陷入了不知所措的状态。而对杨浩等人来说，他们虽然被恶心了一下，但总体还是放松了下来。

毕竟信徒军的种种恶行意味着他们的士气已经重回巅峰，自己的「火场」陷阱计划可以继续了——但是话又说回来，教区是真的太离谱了啊……

为了避免光明神教以后会对自己的国家造成腐蚀……在拯救「光明」之后，果然还是得现除了罗曼教区后，再考虑解决冰之灾厄与罗曼的问题了吗？

杨浩思索着什么。

而在信徒军中。

牧师们在自己脸上吐满了圣者遗骸崭新出炉的血液后，手持香炉的他们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在天使们的簇拥下，在香炉中传来的清香烟气的笼罩下，他们高呼道：

“兄弟姐妹们！实际上我们神启的敌人只是风中残烛一般弱小的敌人！如果他们真的随时可以用魔鬼的武器杀死我们，那为什么现在他们不这么做，不立刻将我们，将天上吟诵赞歌的神之代言人给杀死呢！？

原因只有一个——他们自己都没办法连续进行多次设计！

刚刚的一轮袭击，指不定是他们最后的积蓄了！所以我们只要怀拽着信念往前冲峰，冲到那座教堂面前的话，胜利自然是属于我们的！

兄弟姐妹们！教友们！大家千万不要害怕死亡——我们就算死了都能升入天堂，为什么不能在死前发挥更多的余热？！

光明神在看着我们！光明神爱着我们！所以，让我们为了神启，为了罗曼，为了光明神——让我们冲啊！！”

伴随着牧师的狂呼声，信徒军重整旗鼓再次开始了嘈杂的前行之路。

这一次他们内心充满了狂热的信仰，尤其是在天使们展现出「引人进入天堂成圣」的神迹后，几乎每一个信徒都不再畏惧死亡，彻底变成了为了信仰不顾一切的怪物。

联合之国位于地面的士兵们松了口气：因为这样意味着他们的陷阱计划能够正常进行。但看信徒军们这么狂热的模样，就算是最冷静的指挥官都忍不住命令机枪手再来几发——

毕竟那些信徒的所作所为超出了拜耳佔斯人想象力的下限，不在他们进入陷阱区之前让自己发泄发泄刚刚的怒火的话，指不定自己现在就得被憋出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