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章?啊?
"进来吧。"
自门后传出温和而富有涵养的年轻男子话音,冲淡了春姬心底徘徊不去的不安。
她小心翼翼拉开贴有金箔纹样的门扉...
铺有八叠榻榻米的标准和室,仅仅在墙角点了一盏灯,稀微月芒透过圆形窗框的薄纸渗入屋内,有限的光与错综复杂之阴影,塑造出符合极东审美的幽玄气息。
通往寝间的袄门关上,里面没有半点火光。
窗边矮桌后方,容貌俊美的黑发青年倚墙而坐,轻晃着手中玻璃杯里琥珀色酒液。
沐浴月华,空气中少许尘埃化作闪烁银辉的鳞粉,于他身周翩翩起舞。
从衣着到所用杯盏,没有任何一丝细节贴近装潢风格,但也许是他举止太过自然,春姬一时间竟有种置身名匠画作中的错觉。
要是对方换上和服羽织或者狩衣,将手里拿着的玻璃器皿改为莳绘黑漆平盃,绝对会很合适吧。
春姬不由自主想像了那副情景。
相较之下,她过往记忆里身居高位的人们简直是沐猴而冠。
想到这里,春姬内心又忍不住萌生一阵幻梦破灭的失落。
原来,看上去如此高贵,宛若从物语中走出的人物,也会到花街柳巷寻欢吗?
"站那么远做什么..."
仰起脖颈饮下半杯烈酒,奇欧斯余光扫过伫立在门口迟迟没下一步动作的狐人少女,含笑问道:
"我的外表有那么不堪入目吗?居然害得妳没勇气靠近。"
"不、不是的,老爷..."
经客人提醒才意识到自己呆呆站着很失礼,春姬慌张摇了摇头。
她连忙走进房间。
顺手关上门,就像亲手将自己困在只有她与一名陌生男子的空间里似的。
狐人少女回过脸,双颊染上一抹酒醉般的红霞。
碎步轻挪走近窗畔,春姬手搭着和服下摆以免衣衫折角,恭敬跪坐面对青年,两手指尖抵地合成三角形,弯腰九十度磕头。
"老爷风仪文雅华润,能服侍老爷,是妾身的荣幸。"
"多谢夸奖..."
奇欧斯将酒杯放在桌面,转头面对狐人少女如蒙一层薄雾的翠绿双眼,继而视线很快下移,定格在她纤细颈部的黑色项圈上。
"三条野春姬,妳想摆脱那象征囚禁的诅咒吗?"
两手探向身后欲解开腰带结,褪去衣衫的春姬当场怔住。
"老爷,您..."
您怎么知道?
下一秒,呼之欲出的问话马上被她自己咽回去。
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春姬手指轻触颈间的黑之轮。
这个用来传递她行踪的魔道具,不管她去到哪里均瞒不过伊丝塔女神,甚至只要踏出欢乐街一步,便会发出巨大警报并灼伤她,让她动弹不得。即使强行破坏,也能在附于项圈的魔法完全停止作用前传递紧急信号,即时告知牵系着不可视锁链的主人。
虽然不清楚眼前青年为什么会知晓这副项圈的事情,更不明白他提起此事意欲为何,但讨论这个话题,着实令春姬感到无比惶恐。
别的地方不好说,可在夜之都,伊丝塔眷族确实拥有压倒性的势力。
超过百名有上级冒险者实力的战斗娼妇,算入下级与非战斗成员更是多达数千之众,编制外的眼线遍布欢乐街各个角落。
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连下级冒险者也打不过的她怎么敢反抗...
光是想想都觉得害怕。
理想再美好,在残酷的现实重压下仍是不堪一击。
何况,她只是一介娼妇,早已失去被拯救的资格。
"妾身..."
狐耳少女带着颤音的话刚起头,只见青年忽然伸出手,屈指一弹。
啪!
"疼!"
捂住发红的额头,少女眼角泛起泪光。
随即,耳畔传来青年忍俊不禁的调侃:
"我说,妳是不是考虑得太偏了..."
"哎?"
"我问的只是妳想不想而已,可没要求妳担心其他的事. .."
奇欧斯说着伸直左腿,屈起右膝放置手臂,将下巴搁在上面。神情悠然,饶有兴致注视着身旁坐姿拘谨的春姬。
他一眼就看透了...
对方不敢存有丝毫企盼,相比期待更怕受伤的心理。
其中当然也有两人信任基础不足之缘故,不过,心态上的消极才是关键。
单纯就这样带走她,哪怕项圈遭破坏,人亦顺利离开夜都,一旦未来哪天碰上伊丝塔眷族的人,她懦弱屈从的思维绝对会再次占据主导,逃也不逃的跟对方走。
那可不行啊...
奇欧斯相信自己经营起来的势力足以庇护春姬,包括中型派阀盟友,以及三大S级眷族在内,皆没理由为一个性格惹人厌的伊丝塔女神,与自己交恶。
离开欢乐街的区域,几乎全是赫丝缇雅眷族的主场。不管是玩政治或者动武申请战争游戏,伊丝塔眷族都没有胜算。
伊丝塔胆敢违背春姬意愿抢人,奇欧斯便有正当的借口提剑杀进夜之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