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跟着就是咣咣当当的声响,急促有力。有火焰呼啸的声音,有剑锋斩断树木的声音,劲风与破空声不绝于耳。
那阴沉的声音怒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另一个清冷而又傲然的声音响起:“魔门凶徒,人人得而诛之。”
轰然的震响声中,连大地都似晃了一晃,间伴着一声闷哼。
石头的碎裂声,树木的倒塌声,剑锋斩下所带来的剑啸。显然,那鹰钩鼻的凶徒,正在与神秘的来者交战。
战斗持续了许久,声音愈发地急促与响亮,显然是到了关键时刻。
呼呼的火焰声,逐渐被压了下去,剑啸声却是愈演愈烈,变得持续连贯。
呼,有劲风破空而去,沿途撞断了枝枝叶叶。
过了一会,又有宝剑入鞘的声音:“跑得倒是很快。”
沉稳有力的踏步声正在接近,并在她的旁边停了下来。
有手掌搭在了木盖上,嘭的一声,盖面翻起,光线涌入。
少女依旧茫然的睁着眼睛,空洞,无力,宛如已经变成了一具活着的尸体。
然而,接下来那诧异的声音又让她瞬间惊慌了起来:“杜姑娘?”
意识到自己被神秘来者认了出来,她的瞳孔无力地、慢慢地聚焦,落在这人的脸上。
那是一名青年,有着柔和而又英俊的脸庞……他竟是小翰山城的少城主,前些日子,被她刻薄针对的那个人。
少女一声尖叫,在木棺里蜷缩着,那歇斯底里的叫声刺耳而又尖锐,带着无助的哭腔。
被虐待过的、满身伤痕的躯体,腿上被刻下的字,竟然全都落在这个人的眼中。
原本以为黑暗已经是最深沉的痛苦,如今才发现,黑暗之下,还有更深层的地狱。
就在前几天,她还拿着剑挡在这个人面前,耀武扬威的说他是“无胆的旁门左道”。
此刻,她却是以这幅模样出现在他的眼中。这一刻的她,恨不得自己死去。
她尖叫,哭泣!那男子却快速地解下外衣,盖在她的身上,将她从棺中抱出,低声道:“杜姑娘,已经没事了,我救你出去。”转身快速飞掠。
“不要管我!”少女在小翰山城少城主宽厚的怀中,无力地哭泣着,“不要管我。”
树木在他们的身边,不断地后退,光线与阴影在他们的身上,来来去去。
山风吹过树林,那逐渐变弱的啜泣声,一点一点地迷失在风中——
——
师皓将杜月皎抱到了山林深处的一处山洞,在他怀中,杜月皎无力地挣扎了两下,然后便又是无声的哭泣。
此刻的师皓,早已解除了邪影易容术。
深知所谓的“易容”,不只是面目的改变,甚至要将自己完全当作两个人,这般一来,才不容易被人识破。
于是将另一个自己彻底抛在脑后,设身处地地为她着想。
然后发现自己还挺同情她的,那个伤害和折磨她的人,着实可恶。
“杜姑娘,你的经脉被封了,我先尽量替你推宫过血,解开你被封的穴道。”师皓轻柔地说道。
师皓将她扶起,凝重地坐在她的身后。
他将那件外衣披在她的身上,自己于她的后背处输入真气,替他疏通经脉。
这是唯有正宗的道门内功才能够做到的事。
天下武功千门万类,但是这种能够替人疗伤的真气,绝大多数门派其实是无法修出来的。
这也是道门的内丹术与众不同的原因之一,也是道门能够在武林中发展壮大的主要原因。
过了一会,师皓方才收回手,又将杜月皎慢慢扶着躺下。他低声道:“杜姑娘,那凶徒乃是魔门中人,焚经截脉的手法,颇为残暴,我也只能慢慢地帮你恢复。”
又问道:“可要我将你送回明昆观去?”
杜月皎缩在外衣下,摇了摇头,小声道:“不……不要。”
她无论如何,都不想让人看到她这个样子。
如果有的选择,她甚至希望这个人也从来没有出现。
杜月皎修炼的乃是崇仙门内传心法,她自己也很清楚那凶徒封穴截脉的手段是如何了得。
这位少城主的确是帮她恢复了些许内力,也让她的心中多多少少燃起了一些希望。
仿佛能够明了她的心情,小翰山城的少城主语声温柔,低声道:“那你先在这里休息,不用担心,我会在外头守着。”
少女看着他出了山洞。
她在山洞里蜷缩,她将那件外衣拉紧,连着弯起的大腿,一同缩在它的下方。
迷迷糊糊间,她看到那青年的背影。
他立在那里,背对着她,一动不动。
少女默默地流出泪来,她的心情异样的复杂。
这种被保护的感觉,让她多了一些安心,也多了许多愧疚。
少女睡了许久,在这几个晚上,她从来没有睡得这般熟过。
连着几晚,她都是被那凶徒以封穴的手段强迫昏睡,这使得她愈发地精疲力尽。
睡到后来,她做了一个梦,睡梦中,那凶徒的鹰钩鼻,如同巨大的山峰,压迫而来。
少女吓出一身冷汗,抽搐中猛然坐起,外衣滑落。
看向外头,天色已暗,外头有火光闪入。
她擦着汗水,惊恐而又不安地,往洞口爬去。
她用那件外衣捂着胸口,同时也下意识地用一只手抓着衣角,紧紧压着腿上的伤痕。
探头看向洞外,熊熊燃烧的篝火上,安置着一个铁锅,肉香从铁锅中溢出。
侧对着她,坐在篝火边的青年,脸庞柔和,于夕阳最后的余晖下,隐隐散出柔美的光泽。
少女默默地躺了回去,蜷着娇躯,看着洞口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