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的真正原因在一点点拨开。

八重神子将其总结。

“剑之一道，千变万化，想要夺取剑道的天下第一，对凡人来说谈何容易？”

“需要双手执剑，不断地击碎他人的梦想，这其中，也包括与他至亲至近之人。”

“所以，唯有对「成为天下第一」的愿望心怀执着，他才能将痛苦暂时抛在脑后，继续向前。”

“当这个愿望消失的时候，他就会开始自我怀疑，开始后悔曾经的所作所为，然后在恐惧中挣扎，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不知何故，八重神子苦笑起来，竟流露出于安西一样的失望：“呵呵，就好像我那位不成器的朋友一样。”

菜菜子听罢，用手帕抹干眼泪：“原来，师父一直在承受这样的痛苦……那，我们该怎么办？怎么才能让师父恢复正常呢？”

“神之眼被夺走是既定的事实，除非你们能将他的神之眼夺回来……暂时是做不到的吧？”八重神子直接否定了这种可能，其他人也没有异议。

在稻妻，谁能违背雷电将军的意志呢？

八重神子瞧了眼安西，怀有深意的说：“倒也没什么不好，趁此机会解开心结，未尝不是件好事。”

就在众人听不懂话语意思时，只见她用手指在土门的额头一拨，使用了一小成威力的清心之术。

土门睁开眼睛，迷茫的望向四周，很快又陷入恐慌的状态，挥舞着手臂往角落里缩。

“不要过来……不要再靠近我了……”

“我已经不练剑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父亲、师父、师兄……”

最后，癫狂中竟有哭声，半百老人的哭声，太过凄凉。

安西在一侧，看到曾经羡慕过的师弟，居然变成这幅狼狈的模样，又气又恨，忍不住大步流星冲到他面前，直接将其提起来，怒吼道：“够了！！”

土门抬眼，脑内的幻影和眼神的人影重叠，让他不可置信的摇头：“安西……为什么会有两个安西……你到底是人是鬼？”

又哀叹一声：“你是来找我报仇的对吧……我知道……当初我不该……”

再不能看到这般懦弱的师弟，安西斩钉截铁的打断：“我对你确实没什么好感，但，我也不想听你的道歉！”

他一词一句的点明。

“在你到来之前，我曾对继承「明镜止水流」志在必得，毕竟在师父的众多弟子中，我天赋最好，练剑时间最长，背负着所有人的期望。”

“但是你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

“你让我在比试中落败，让我丢尽了脸面与地位，从师门中落荒而逃……你还向年事已高的师父挑战，使得他在那场比试中耗尽了最后的元气……”

“那之后，我再也不想跟你有任何交集！”

“可扪心自问，我还是认可你的剑术，认可你追求剑道的心……却没曾想！”

欲言又止，看着眼前这位披头散发如同魔障的家伙，握紧的拳头又松开了。

这些故事听在耳中，石门的瞳孔一点点放大，一点点清澈，回忆着此前的种种，心境也好似回去了一些。

他傻傻的喃喃：“你真是安西……”

安西又说：“这么多年过去，我早就已经想通了，当初你没有做错什么，是我自己……是我自己抹不开面子，逃出了师门。”

“我相信绝大部分被你击败的人，都没有责怪过你，相反，我们会将自己的愿望寄托给你，希望你可以走得更远。”

“我知道，你的愿望已经被夺走了，所以你无法再回应我们的期待……”

“但你不该夺走他们的愿望！「不停磨练剑道，成为天下第一」，这不是你教给他们的吗？”

这几日，他一直有守在道场外，亲眼看着陷入癫狂的师弟，不再允许弟子修行剑道……

土门已经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一方，他只是害怕，失去了神之眼让他失去了所有的底气。

“可是，说不定有一天，他们也会像我一样……”

“靠着一腔血勇，追逐天下第一，说不定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如果有一天，他们也会变成我这个样子，我倒宁可他们一直停在那里，不要再往前走了……”

土门的话，让身边的弟子立刻表明态度。

菜菜子天分并不高，却是最为刻苦的一位，别人练一天就会的招式，她需要练上一个星期，偶尔会被师兄师弟嘲笑，但她从来就没有放弃过。

“师父……当初师父把我从海盗手里救下来，我就决定此生要追随师父的脚步。”

“我不知道自己将来，会不会像师父一样感到痛苦，但我知道，现在的我，还不想停下脚步。”

“我想有一天，能够堂堂正正地挺起胸膛，告诉所有人，我是师父的弟子，是「明镜止水流」的传承者！”

纯也相对木讷，不会说那么多话，忙附和：“不光是师妹啦……我们大家，其实都是这么想的。”

弟子的话语，如同黑暗中的明灯，重新点亮的土门昏暗的内心：“你们……”

安西也为师弟有这样的弟子而欣慰：“看吧…你其实，可以把愿望托付给他们的。”

“「愿望被夺走」这种事，我没有经历过，也不懂，但当初被你轻松击败的时候，我也感受过愿望破裂的声音。”

“但……就像我把自己的愿望托付给你一样，你也可以把愿望寄托在他们的身上。”

“你和我不同，当初我离开的时候一无所有，但至少你还有这么多优秀的弟子……”

听完师兄的话语，土门此刻的内心很是安详，他垂下手臂，重新露出笑容。

“……我明白了，让你们担心了。”

这样的武人，迷惘和大彻大悟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现在的我，对成为天下第一已无执着…内心的空虚与痛苦无法消解，很难再做到「心无杂念」。”

“但我作为你们的师父，仍然会把我毕生所学，尽数教给你们。”

他也想与师兄彻底的放下心结，重新回到此前同门的情谊：：“还希望师兄能帮忙监督，以免我……”

“我自然会监督，不然谁知道你小子会不会哪天又疯了……”安西这么说，却又摇头：“不过我已经习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就不留在道场了，偶尔去你那溜达一圈，看看你有没有在偷懒。”

“那就谢谢师兄了。”

“谢我什么？还不快谢谢八重大人和神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