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现在没有实质意义上的大乾遗民,但有精神大乾人,反蒸汽义军便是最为知名的一支。
在知道了苏明远的真实身份后,反蒸汽义军的领袖们经过了再三考虑,决定与苏明远接洽进行交流,是投诚还是合作便由这场交流决定。
但......
苏明远根本没理他们。
或者说,根本没人能联系得上他。
他只是默默地前往各个城市,进行一场场审判。
而当被审判者的身份与所作所为逐渐广为人知后,当然,也许是因为他无往不利攻无不克的原因,苏明远的身份逐渐从“罪民”“杀人魔王”变成了“解放者”和“苏剑仙”。
而根据可靠情报,苏明远即将于今日抵达盛京城。
这时,人们才想起了那位坐镇于盛京城上千年,当初推翻大乾王朝统治的领袖,如今大虞王朝的国师,王洞虚。
难不成,他是要与国师进行一场宿命的对决么?
为此,才大费周章剪除国师的羽翼,当初的十八圣徒?
平心而论,王洞虚绝对是覆灭了大乾王朝的罪魁祸首。
虽然这么说犯了英雄史观的错误,但没有他以及他传下的蒸汽技艺,可以预见的是,大乾王朝的统治将如过去一般稳如磐石。
每个时代都会有背叛自己阶级的人,但王洞虚当时就已经是洞虚观观主,大乾仅有的三位圣境之一,他的背叛就像是“陛下为何造反”一样可笑。
这还是人们不知道苏嫣兮的存在,不然的话,大概就更升不起反抗之心。
可国师从头到尾都没有对苏明远的所作所为做出任何应对,既没有为十八圣徒提供帮助,也没有声讨苏明远的罪过。
仿佛在等待着属于自己的终末。
“那不是正好?”
年轻人有些兴奋地说道:“那伪善者早就该死了!我跟你们说,等到苏剑仙杀了王洞虚后,不管他是如何想的,但我是肯定要跟他走的!一步杀十人,千里不留行......这才是剑仙!”
“不,不对。”中年人皱眉摇了摇头:“我总感觉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所有人都在等着苏明远和国师撞上的那一天。
他们觉得那会是一场旷世的对决,将会是古仙道与蒸汽的道争。
但没人知道,赵夜袂早已经到了盛京城。
甚至就在这源南街。
源南街最负盛名的花楼今日闭门休客,表面上的原因是因为战火蔓延故而逃难去了,但鲜有人知,这里即将成为决定这个世界命运的场所。
“苏公子请。”
略施粉黛,便有绝世容颜的花魁向风尘仆仆的赵夜袂行了一礼,便引他进了花楼。
赵夜袂在进去前抬头看了眼牌匾,八仙楼,比起勾栏听曲的地方更像是个餐馆。
“大哥哥......?”
感受到身后的询问声,赵夜袂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不需要多做打算,便进了楼。
在花魁的指引下,赵夜袂一路向上,很快便到了顶层。
花魁向赵夜袂微微欠身,说道:“苏公子远道而来,想必早已疲乏,我安排了人为您接风洗尘,还请这边走。”
赵夜袂现在的状态的确算不上有多好,双眸之中满是疲惫之意,脸颊上有一道几乎横跨整张脸的伤痕,身上的衣物虽然整洁,但却破破烂烂,要说他是哪里来的流浪汉也未尝不可。
但若是有人知道他在这三个月里做了什么,就不会对他的这番打扮有任何异议。
三个月,破十八城,斩十八君王,虽然因为神权的压制以及神格的逐渐集齐,越到后面就越是顺利,但这份战绩也不是一位勇者能拿得出来的。
赵夜袂想了想后说道:“洗脚?正规的那种吗?”
花魁认真地说道:“当然,大虞律法有言,娼ji的存在乃就统治者和剥削者摧残妇女精神与肉体、侮辱妇女人格的兽性的野蛮制度的残余,早在最开始的时候就被取缔了。”
“我也不过是凭本事混口饭吃罢了,毕竟,无论什么时候,人们总是需要点精神娱乐的。”
说到这里时,她的心情不知为何却忽然沉重了下来,只是勉强地笑着:“其他地方,苏公子应该见过,我就不多言了,但至少在盛京城,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这样。”赵夜袂大概能猜到她心情之沉重来自于何处,因此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耸了耸肩后说道:“接风洗尘什么的倒不必了,国师应该就在这里吧?”
“我直接去见他就好了。”
“好,但您可能要稍等片刻,夏先生正在和大人谈话。”
花魁微微颔首,将赵夜袂引到一处偏厅后便告退了,只留下赵夜袂一人。
隔着一扇木门,赵夜袂能够听到里面的人正在谈话。
一道年轻的男声,以及赵夜袂曾听过的那道清朗的声音。
那个年轻人似乎很犹豫,迷茫地问道:“老师,如果新时代真的到来了的话,那么,像我这样的人,又该何去何从呢?”
“大家会因为我曾经的身份而排斥我吗?还是会因为我的不作为而怨恨我?我没有为大家做过什么事情,却享受着如此地位,比起为了人民奔走四方,抛头颅洒热血的同僚们,我似乎什么都没做......”
被他称作老师的男人轻笑了一声,说道:“阿武,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就算没有我的见证,你所做的一切也不会被埋没。”
“你扪心自问,虽然你的确有着与生俱来的权势,但你可曾用这份权势干过任何有害于人民之事?你可曾自持身份,认为自己高人一等?”
“大虞的皇帝本就与大乾甚至是有史以来的任何一位皇帝不同,他的权利并非来自于血脉又或是所谓的天,而是来自于人民,比起那些高高在上,专权独断的皇帝,他所拥有的的一切都来源于xian法。”
“比起皇帝,更像是一位勤勤恳恳的管家。”
“而且,既然人人平等,那么自然不论出身,不论家境,大家都是平等的,没有人会因为出身而被区别对待,那么你的身份又有其他人有何区别?”
“当然,这也只是当初的权宜之计,哪怕经过了重重限制,但本就不应有天生便被赋予职位的人存在,所以,今日之后,你大概是要失业啦。”
“那自然没问题。”年轻人毫不犹豫地说道,随后又陷入了迟疑之中:“那么,从今往后,我又该做什么呢?”
“阿武,抬起头来。”清朗的男声说道:“你可是我的学生,经过官方认证的玄级蒸汽工程师,既然如此,要做什么,不就很明显了么?”
“善用蒸汽,让蒸汽为人民造福,让蒸汽回归它最原初的用途,这才是蒸汽被创造出来的目的。还是说,你觉得自己做不好蒸汽工程师吗?这倒也有可能,天下事与一屋之事之间有诸多差异,不过,多练练就好了。”
“......我明白了,老师。”年轻人深吸了口气,随后说道:“那今日之事......”
“不必多言。”男人平静地说道:“这是我应得的。”
赵夜袂静静坐着,片刻后,有一名红了眼眶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赵夜袂认识他,也很难不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