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我询问清楚了这书生的来意,便给这书生指出了几处其他山匪的住处,地理环境,这书生刚开始是将信将疑的,但后续一年,这书生按照我给的地形,将大乙山周边的山匪一个个的抓了,因为这书生处理山匪处理的太漂亮,便到了我们这海州市当了县丞。”
“当了县丞之后,这书生经常跑来和我聊,说我帮他良多,要不要他给我立个寺庙,供奉我,我当时拒绝了,不过看这书生说的话讨喜,我便日常给这学生找来一些百年的草药,珍贵的宝石,玉石,这书生靠着我给他找来的东西,到处打点,只花了五年时间就从县丞坐到了知县,之后又靠着灵活劲儿在后续十年坐到了通判。”
“这十多年里,这书生每年都会跟我来说一些官场琐事,跟我说他的抱负,说他要安邦利民。”
周正突然插嘴。
“然后这个书生是不是变成了一个贪官?”
清妙娘娘摇头。
“没有,这书生哪怕是死前,都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周正咂舌道。
“这不合常理啊?”
清妙娘娘讥讽道。
“他是个好官,但他也是个人渣,成为知县之后再过了十年,这人靠着我给他的一些珍贵草药讨好上级,坐上了知府的官位,然后坐上去之后,这人排除异己,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在后来,他把目的打到了我的身上。”
周正愕然道。
“这人又想做什么了?”
清妙娘娘淡淡道。
“那一段时间我修为够了,已经能够简单的幻化人形,有几次我与这位书生见面的事儿流传了出去,这书生与山中神女会晤一事被一些高官所知,有一次这书生来见我,居然带着一个王爷过来,这王爷见了我,就喜欢上了我,在书生离开我之后,居然要这书生带我过去给他当妻妾。”
清妙娘娘恼火道。
“这个书生,居然答应了!他居然跑到了我面前,跟我说那位王爷是龙子,气运极大,我这样的山神能攀附上那位王爷,是我的运气,不如就从了吧。”
“我骂他混蛋,无耻之徒,但他说,这世上恩恩怨怨利益纠葛多了,当初他为了给自己晋升知府,是把自己的女儿送给了一位太仆寺卿戏耍的,后来那太仆寺卿还看中了他老婆,他咬咬牙也把自己老婆送过去了,伺候好了上司,他才坐上了自己的位子的。”
“我那时候才知道,他到底是何等的人渣,也是这一次之后,我彻底与这位书生划清了界限,不愿意与这书生见面,这书生被王爷施压,到处寻着法子想见我,我不肯,他便放火烧山,拦石断河,他是真把我当山神的,居然以为靠着这些毁坏山脉风水的手段就能把我逼出来。”
“后来我没出来,他被震怒的王爷整了,知府的位子保不住,重新回到了大乙山当了他的知县。”
“大猪蹄子你知道这书生当了知县后做了什么吗?”
周正摸着下巴道。
“到处毁坏山林?破你法体?”
“不是,这书生返乡之后,大疏钱财,将过去烧毁的山林,阻断的河流重新修复,又盖了一座大乙山山神庙,亲手给我塑了一座金身神像,拉整个大乙山的人来信奉我。”
“他在我的神像前忏悔终老,我在他老死之后才知道,他在成为知县的时候,广压当地豪绅,照拂百姓,百姓安居乐业。成为知府之后某地闹饥荒,他将朝廷派下来的钱大部分都送到灾民的手里,他把自己女儿,老婆送给太仆寺卿,以及无所不用其极的上位都是为了百姓,他从没背叛过自己的本心。”
周正:“……”
人渣和好官冲突吗?
周正不知道,只知道人很复杂,复杂到一个人的功过很难评价,比如武则天,这位女性的政治手段暴烈到残忍,却又是个明君。
比如秦始皇,同样酷烈的手段,但大统一思想都是这位千古一帝打下来的。
“我成为大乙山山神也是在这书生努力推动宣传之下,他虽然侮辱了我,要我去做恶心的事儿,但我现在这些成就,他起码有七成功劳。”
“大猪蹄子,你说我该恨他,还是感恩他?”
周正:“……”
别推给我这么复杂的问题好不好?
思索片刻,周正摇头。
“我不知道……”
清妙娘娘嗯了声。
“我也不知道,那位书生死后,我就一直在想,人为什么这么复杂,面对不同的角度,就会有不同的态度,我想了几十年,看了几十年,后来我知道了,都是因为得不到。”
周正不解道。
“得不到?”
“啊,那个樵夫因为得不到钱财,所以想拿我皮毛去换钱,那书生因为得不到官位,所以需要用自己的妻女去换地位,人啊,因为得不到,会想着得到的方法,这方法有的简单,有的恶劣,有的走不回头。”
清妙娘娘挪动身子,一颗毛脑袋从周正的额头前垂下来。
“大猪蹄子,你有没有想过,你未来如果也遇到了那个樵夫,那个书生一样的场景,你会怎么样?”
清妙娘娘金色的瞳孔收缩。
“你是魔王诶,你想过没有,你未来需要权力了,需要财富了,需要你用东西去交易了,你会不会像那个樵夫一样,去杀自己喜爱的人,去贩卖自己的尊严,去做一切不想做的事儿?”
周正笑了声。
“袁天罡如何?”
当年杀了袁天罡,问天碑的限制就将不在,周正却还是放了袁天罡。
无所谓修道不修道,周正只是没办法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下手。
清妙娘娘缩回了脑袋。
“大猪蹄子,你确实和那位樵夫,那个书生不一样。不过你答应我一件事儿好吗?”
“什么事儿?”
“得不到的时候,选择放弃……可以吗?别想什么天下,别想什么未来,别想什么百姓众生,单单就为了你自己,放弃在任何时候都有效。”
说到底,那樵夫只是不想放弃优渥的生活,那位书生只是不想放弃自己的官位,但事实上,放弃了,他们还是能好好活着。
天下没了他们照样日出月落,轮转不休。
周正也一样。
和那位樵夫,那位书生一样,清妙娘娘都与这些男人有了交集,不过与那位樵夫,那位书生不一样的是,此刻的清妙娘娘已经看多了求不得的无奈,所以清妙娘娘现在可以以过来人的身份站出来,告诉周正,在未来的选择里,放弃是可以的。
周正身后捏了捏清妙娘娘的黑色脸颊。
“你突然这么正经,我都有些不适应了。”
清妙娘娘鄙夷道。
“我一直很正经的,大猪蹄子,我好歹也是三百岁的老人家了,你要好好听话,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