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主吾神,仅以此身,向您奉上虔诚的信仰!”
“绮礼,你又错了。”
然而,恶魔的反应,却再一次地出乎了神父的预料。
“第一,人不需要依附神,你们自己就是这个时代的新神;第二,神不过是世界上的一般能源,人可以取为己用……”
萨麦尔笑了笑,漫不经心地叙说着世界的本质。
事实,的确如此。
上帝已死,诸神隐去,立足于大地之上的人类,才是新的太阳。
而整个大地的基盘,正是建立在老马的尸骨之上。
教会的代行者们每一次运用神术,实际上都等同于将老马存续的灵子,进行抽取和调用,严格意义上类似于挖坟,是某种形式的渎神才对,毫无虔诚可言。
可惜,由于对世界的真相,一知半解,言峰绮礼并不能体会到这种荒诞的乐趣。
不过,曾经对一切都不屑一顾,内心空洞无物的男人,即便没有参悟透这恶魔低语的含义,却异常认真地在聆听。
他感觉自己,比在教会中,参与的任何一次讲经,都有更有耐心,更有兴趣。
同时,也更加虔诚,
恶质神父以近乎有些炽热的目光,看向眼前深邃到令人着迷的黑暗。
“第三,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不需要向我献祭,也不必向我跪拜……””
但对于皈依者的狂热,迎接他的,却是恶魔戏谑的眼神和意味深长的态度
“因为撒旦,不在乎信仰!”
顿时,言峰绮礼再一次被这始料未及的答案震撼。
原来,这就是恶魔;
要人豁欲,而又不致沉沦!
原来,这就是撒旦;
要人自爱,而非爱神!
多年的教徒生活,让神父头一次感觉到圣经中的名字,是如此多彩鲜活,头一次感觉到教堂中的雕塑,是如此血肉丰满。
赞美您,这世间最真实的黑暗,吾主撒旦!
言峰绮礼从地上缓缓起身,单手抚胸,以表敬意,没有跪拜,却是前所未有的虔诚。
而那不知不觉中上扬的唇角,酝酿着无比的愉悦,勾勒出放肆的弧度。
不过,对于这位新神的敬畏,让他尽力保持着克制。
萨麦尔瞥了一眼面部肌肉走向的言峰绮礼,一边给自己盛满鸡汤,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
“想笑就笑吧,这种事情,又没人阻止你。”
“哈哈哈哈!我这二十年来的信仰,都是些什么东西!”
此话一出,仿佛打开了神父压抑已久的情绪阀门,酣畅淋漓的大笑,从胸腔中迸发,口中的污言秽语,将自己那些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肮脏不堪的同行,骂了个狗血淋头,极尽嘲讽。
萨麦尔对于言峰绮礼疯子般的反应,未加丝毫的阻止,反倒端起鸡汤,一边品尝克劳蒂亚的手艺,一边淡定看戏。
宗教,最初往往是人类的启蒙。
然而,随着时代的变更和私心的繁重,越来越多的枷锁与扭曲,也就套在了这东西身上,使其成为控制思想,压抑自我的工具。
为什么,神父钟爱小男孩?
为什么,高僧们喜欢开光和房地产?
说白了,严苛的清规戒律,将人性压抑的太久,引起了更加剧烈的反弹。
然而,有多人知道,人子曾经是结过婚的,并且孕育过两个孩子。摩西十诫中,也没有必须守贞的原则。
结果,神职人员被强求禁欲不婚。
有多少人知道,线香最初的作用,是在野外驱逐蚊虫,方便入睡和祈祷。
结果,沦为了寺院和道观,以敬神为名的敛财工具。
又有多少人知道,佛教最初是不禁肉食的。
早在释迦牟尼佛在天竺传法时,因为当地这些地有很多沙,又有很多水,草和菜都不会生的。所以出家人托钵,为了给施舍食物的众生行方便(给什么吃什么,不挑剔),没有规定不准吃肉,只是规定不准喝酒和吃葱、蒜之类。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酒能乱人心性,葱蒜之类的异味重的食物,嚼吃在口,很容易不雅观,惹人生厌。
而佛教从天竺传到华夏之初,也没有禁止僧人吃肉的规定。
只是,对于僧人来说,并非所有的肉食都能大吃特吃,必须是“五净肉”。
所谓“五净肉”,是指“不见杀、不闻杀声、不为我杀、自死、鸟残”。
不见杀是指不是僧人所宰杀的肉,不闻杀声是指不得亲闻他人宰杀的肉,不为我杀是指不因为僧人而宰杀的肉,自死是指芸芸众生自己生命终结的肉,鸟残是指芸芸众生被弱肉强食后剩下来的肉。
这并非虚伪,而是一种慈悲的体现。
直到南北朝时期,梁武帝萧衍信奉佛教,大力提倡吃素食,不吃肉食,从而在全国形成了僧人“不沾荤腥”的规矩。
结果,规则越是苛刻,寺院的风气,也急转直下,原本还可以坚持的清规戒律,被犯了个干净。
所以,否定了私欲了,压抑了人类天性的宗教中,往往会造就人心的扭曲。
因此,言峰绮礼二十多年来,反社会人格的心理疾病,愈发严重,和教会本身压抑的氛围脱不开关系。
理性来讲,他需要正视自己的欲求和缺陷,得到正确的疏导,而非一昧地束缚和塞堵。
这样的话,一旦那种长期压抑的扭曲被无节制地释放,言峰绮礼整个人迎来的,就将是无可挽回的崩坏与坠落。
随着萨麦尔思绪回转,得到宣泄的神父,也终于止住狂笑,情绪逐渐趋于平稳。
“啪!”
正当头一次解放自我的言峰绮礼,对这份放纵的愉悦,意犹未尽之际,一只鼓囊囊的塑料袋,扔进了他的怀中,将他唤回现实。
“这是什么?”
神父打开袋子,望着里面满满当当的盒子和瓶罐,诧异地看向餐桌前抢先开饭的恶魔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