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同事们奔赴帕拉塞尔苏斯本人所在的旅店。
深夜时分,那屋室内却灯火通明——想来也不会是煤油灯,而是魔术驱动的吧。暖色的光辉洋溢而出,在夜色衬托下格外瞩目,简直就像是在给我们指明道路。
我不由得想起在时钟塔任教职的友人的哀叹——
那本来是个充满了创造力而又勤恳努力的天才。
步伐却飞快。那固然是魔术师中的天才,但他也被烙印上了由时钟塔亲自定下结论的“恶”。那么,就是注定要铲除的对象了。
规规矩矩地从正门进去的,同时也做好了防备。哪怕是再三流的魔术师,断不会放任自己的领地处于谁都可轻易突破的赤裸状态下的。
坐在窗前的男子端坐在木椅上,手中捧着方才合上的书,侧过头来看着门口的人,有点温柔地微笑。
「等你们很久了」
最先入眼的就是这样的光景。
更令我惊讶的是这姿态也过于悠游了,看到我们的战斗服理应在那一瞬就明白了我们所为何事,但他只是轻松地站了起来,拍了拍略微皱起的白大褂。
真实地见到帕拉塞尔苏斯其人,和心里预设的形象出入有点大。乌黑柔顺的长发绾在肩的一侧,对于中年人来说过于俊美柔和的面容比起犯下禁忌的魔术师更像是来自东方的王子。从容大方的举止、完全看不出是伪装的镇定,毫无疑问是来自名门的优雅。
「我绝不争斗。如果我进行反抗,你们会受害。而这有违我的本意」
对于这发言我竟毫无意外。内心的烦躁感却愈发浓重。
我们的行动内容早已定下。
阁下打算就这么交出首级吗。
我质问着。
「是。就这样吧」
为什么?
就这么选择死亡,对你不会有任何好处。
我私心里希望他能反抗。这种时候还希望自己双手沾染的鲜血能更有所值确实荒唐。但如果你是陷入魔怔、真正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那我在下手的时刻也会更加果决。
然后我听到了他无可奈何的低叹。视线移开了。
是决定要鱼死网破吗?我戒备着。
他往窗边走了几步,我并没有动。因为有同事是守在这旅店外围负责戒备的。
结果他只是把手里的书搁在了桌上。
「你们在我眼中,也是可爱的孩子。我无法去伤害」
难以理解——不,我能理解,但是这样解读魔术师是不恰当的,而且,这种可能性也太小了。
他的话语里没有虚伪的成分,这是他的真心,不会有错的。
然而魔术师不会是那样单纯的人,尤其是他还涉世过深,品尝过来自保守者和权贵们的恶意。
称呼来取他性命、结束他的事业的我们为“可爱的孩子”?联想先前阅读过的资料,与其说是他天真地相信着人类的善与美,倒不如说,他患有难以不对他人给予最大善意的不治之症。
不是乌托邦的缔造者而是乌托邦的住民吗——
臆测还是到这里为止吧。老实说,就算了解面前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对我来说也不会有半点好处。我的工作只是处理他以及清查他的罪行。
我于是问他泄露神秘的目的或说动机。
收到的回答和先前的同事在资料里记录的也没什么两样,最多就是措辞上的不同,和真人脸上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
从见面开始的五分二十秒后,我们认定交谈下去不会有更多有用的情报。
「当你们各自回家之后,
请一定要爱护孩子。邻居的孩子也可以。在那里,会有我追求的光」
他说完这句话后,平静地接受了生命的终结。
关于帕拉塞尔苏斯氏的记录就到此为止了。但是关于自己臆测的部分,我还是很谨慎地只写了从旁观者的视角看上去可能会有的猜测,做了最低程度的贬低。虽然时钟塔的记录不强求绝对客观,可一想到也会有后来人看到我写下的这些胡言乱语,还是让这份臆测埋藏在心底吧。
烦躁——!
一言一行都过于易懂了。
我事后向同事抱怨着。
魔术师里纯粹的家伙本来就比一般人多。
他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回应道。
或许。
我烦躁的不是他的纯粹,而是我不是这样的人。
最后必须承认的是,那的确是个有天才的魔术师。
我私自地拿着他临走前最后还在浏览的书《Archidoxen》,翻阅着。想必这也是他自己满意的作品。
炼金术似乎是很浪漫的魔术啊——我是这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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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对外开放的公共图书馆,恩兹华斯家再大方,也不会在里面放什么珍贵稀有的魔导书。
不过,由于久远的底蕴,有关魔术的基础读物,历史传记,以及一切颇具年代感的庞杂记录,倒是留存了不少。
而玲珑馆美纱夜她手中的这个,就是中世纪时钟塔内,一位指定封印执行者的任务随笔。
而指定封印的对象,自然不言而喻。
阅读完毕,少女激动的心潮久久未能平复,大脑放空,思绪似乎还根据这份陈年的记录,沉浸在那个动荡、蒙昧、却又群星闪耀的时代。
随着朦胧的意识,根据文字的描述,勾勒出一个近乎完美的人形轮库。
同时,脑内的幻想和现实中的影像,一寸寸重叠融合,少女的心脏怦怦乱跳,俏脸泛起一丝不自然的晕红,轻咬樱唇,忍不住喃语
“Caster…老师……”
“啊?Master?你在叫我?”
然而,没等玲珑馆美纱夜回味太久,一只靠在柱子后面打哈欠的猎犬,听到意义不明的呼唤,猛地窜了出来,如同一条看到骨头抛来的大狗。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