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玉藻前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

可能吗？

源于妖怪的怨恨，不解，不满，对于命运的不公，足足积蓄了千年的岁月，然而——这股积累的怨恨，甚至连两个小姑娘都无法感染。

数分钟过去了，在脑海之中的两个灵魂，依然顽强的坚持着。

哪怕无视这些，用心想一想，自己真正的愿望是什么。

不欺骗自己，不以怨恨为由，发自内心的愿望——

玉藻前嘴角微微翘起，摇头苦笑。

“打的是这个主意吗？……好吧，这次算你赢一筹吧！”

将部分意识送到脑海之中，没有了安倍晴明的威胁，这在简单不过了。

被黑暗渲染的意识空间，随着玉藻前的出现，手牵手握着的神乐和黄泉猛然打起了精神。

黄泉上前一步，将神乐护在身后，警惕的看着玉藻前。

玉藻前摇了摇头，向不远处的神乐招了招手。

“过来，神乐！”

就好像彼此之间不是争夺一具身体的敌人，而是相互认知的朋友。

神乐顿了顿，从黄泉的身后站了出来，回了黄泉一个安心的眼神，缓缓走了上去。

在灵魂的相互融合之中，神乐的记忆不断留到玉藻前这边，相应的，神乐也读到了玉藻前的记忆。

几十年的岁月，相比起玉藻前几千年的孤寂自然不值一提，是因为黄泉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她才能保持住自我。

但凡有一点犹豫，但凡有一点怀疑自我，神乐的记忆就已经被玉藻前同化了。

正因如此，她们两个，可以说是世界上最相互了解的生物，离合二为一也只有最后一步。

相互了解，却没办法相互理解。

看着神乐走上前，玉藻前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眼神上浮动，陷入了回忆之中。

半响，玉藻前微微摇头，轻轻叹了一声。

“果然……你是人类啊！”

羽衣狐是她从覆灭的青丘中带来的狐狸，但随着安倍晴明将自己一分为二，生下来的后裔中，并没有半点狐狸的血统。

唯独这黑长直的头发，继承了青丘的特色——虽然九尾狐都是金发就是了。

玉藻前柔和的问道。

“作为人类，开心吗？”

这个答案，共享了记忆的玉藻前是知道的。

重来未经历过父母的恩惠，在小神乐的心中，只有父母一次一次的离去除妖。

有了最重要的姐姐，有了最重要的同伴，却不得不相互残杀，最后只留下她一个人孤孤单单。

和妖魔鬼怪的战斗，一不小心就会被夺取性命，游走在生死的边缘。

训练，训练，拼命变强，只是为了不失败，为了哪怕能多拯救一个人。

随着神乐不断变强，不断击杀妖怪，神乐御使的式神迟早有一天会夺走她的性命，连灵魂都会被式神吞噬，甚至没有转生的机会。

然而……

神乐点了点头。

“很开心！”

无论多么艰难，神乐重来未曾背离正道。

迟早有一天会夺走自己灵魂的式神，她会亲切的称呼为小白。

亲手杀死的姐姐，因为她的失误而死亡的父亲，明明选择忘记，任由时间抹去这些就好，她却一次又一次的唤起自己的回忆。

模仿着姐姐的样子，成长为过去憧憬的姿态，遵循着和父亲的约定，永远伫立在除魔的第一线。

不自己认同，是没办法做到这一切的。

玉藻前终于笑了，哪怕她早知道问题的答案，脸上依然露出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

曾经，她完全不认可安倍晴明的后裔，毫无妖怪血统的后人，根本没有一点青丘的气息。

现在她的想法稍微有些变了。

除了这黑长直的头发，果然还有在骨子里的东西随着血缘留了下来。

重情——没有任何狐狸例外。

仔细想来，这才是青丘覆灭的最关键因素吧？小狐狸一旦选定了喜欢的对象，就是一生一世。

哪怕明知改朝换代的大势不可逆，也只能如同飞蛾一般扑向自己的灯火，一次又一次。

青丘的领导者，不求种族延续，只求同生共死，青丘又如何能不亡？

玉藻前幽幽的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