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节·请遵守交通规则
选项一——“不好意思,我还有点急事,这就走。”
选项二——“停滞吧时间,只因你如斯瑰丽!”
选项三——“晚上好,凯尔希。这份礼物送给你。”
思考。
在极短的时间内,史尔特尔小姐让大脑急速思考。
选项一首先排除,因为阿米娅就在这里。无论如何,阿米娅的心绪都应当获得照应。毕竟这只小兔子为了罗德岛已经做了那么多。而且,自己也很喜欢她——她就像是自己的妹妹一样。而自己不该让妹妹陷入苦恼。
选项二也不行。不是不想,而是不能。焚时之炎固然可以将区域时间进行倒流,但倒流的区间有限——自己先前在这房间里停留了太多的时间。而若是强行回转,那么或许会留下咖啡和毛巾悬浮在空中这样的破绽。哪怕自己花费力量弥补,周遭的监控系统以及这件房子外面的目击者也会成为问题。
阿米娅只要一问其它人就会知道自己应该在这。然后只要稍作联想,便不难得出自己和凯尔希严重不合的事实。而那样一来,问题便又回到了选项一的逻辑之中。
所以……
……没得选了吗。
史尔特尔小姐,轻轻地吸了口气。在这视线交错的瞬间,完成了思绪的纠缠转变。
“晚上好,凯尔希。来找阿米娅吗?”她的嘴角挂起一抹温和笑容,声音尽可能地保持着轻松和平常。“你来得正好呢,我织了些衣服。正好你和阿米娅都有一套。”
“衣服?”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阿米娅,这只小兔子的两只尖耳朵在一瞬间便由软垂的姿态变转为竖直。她这才发现自己面前也有一个礼盒,然后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毛巾,而手边的醒神茶。“哇!谢谢你,史尔特尔姐姐!”
她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抱着礼盒,又蹦又跳。
然后她便看到凯尔希竖起眉梢——
“阿米娅,你——”凯尔希的声音,在一开始的时候拉得很高。但在说了一半的时候,却又像是被针刺了一样骤然压下。
不,不是‘像是’。史尔特尔小姐闻到了极其细微,就连普通鲁珀都无法闻到的淡薄血腥味——那气味源自凯尔希的左侧裤管内。是某件机器,某种机关。而这机关在条件触发的时候,真的探出针尖在她大腿上隐蔽地扎了一下。
她为什么要在大腿上安放这样的机关?——不知道。
但史尔特尔小姐感觉这只猞猁应当不是无的放矢。且凯尔希既然将这件机关设置得如此隐蔽,那便证明她并不想让其它人知道。
——是用来提神醒脑的器具吗?头悬梁,锥刺股的那种?
——有这个可能性,唔……她平时工作也是挺累的呢。撑着这么一副强硬的状态也是难为她了。那我果然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
心念电转,时间流淌不超过一瞬。
而在这时,凯尔希才说完那改换语气的后半句话。
“领袖应当保持冷静,阿米娅。控制好你的情绪。”言语的内容依旧毫不容情,但语气却不再冷肃,而是变得近似于友人的劝诫。而这就相当于从暴风雪指向太阳雨的转变。虽然两者都算不上什么好天气,但后者显然比前者的影响要小得多。
“可是……唔,好吧。”但阿米娅还是委屈地瘪了瘪嘴。不知道是不是的错觉,史尔特尔小姐有一种阿米娅在自己身边时喜欢撒娇的感觉。
——应该是错觉。
毕竟,不算巴别塔倾颓后的几年,陪伴阿米娅最久的人应当是泊尔塞福涅。在巴别塔建立之初,泊尔塞福涅在可是一个待人温和友善,很喜欢笑也很喜欢结交朋友的好女人。而那时还是个小女孩的阿米娅,就算养成对某人抱有依恋的习惯。那个某人,也只可能是泊尔塞福涅。
这是错觉。
错觉无需纠结。
阿米娅低下头,去拆自己的礼盒——她不是炎国人,自然没有炎国那赠礼者走后才会给礼物拆包的习惯——而当她那么做的时候,史尔特尔小姐便将手中的另一个礼盒朝抱着文件的凯尔希递出。
“给。”她说道。“抱歉,我用目测法量了你的尺寸。如果有什么不合身的地方,我可以将它改成你所喜欢的模样。”——所以你就别把它扔了好吗。哪怕是塞到储物柜里也好。至少不要当着我的面扔掉?
她提心吊胆,满怀忐忑……与大不了当场跑路的盘算。因为她早已领受过不知道最少次来自凯尔希的苛刻对待。然而……
然而这一次,她想错了。
凯尔希很自然地接过了她手中的礼盒。甚至还朝她轻轻点了点头。
甚至!轻轻!!点了点头!!?
“谢谢,我会留着的。”凯尔希的视线,只是在礼盒表侧的小心心和那句留言上一扫而过便移走。
史尔特尔小姐感觉自己可能走错世界线了。
也有可能自己其实还在梦里里面,只不过这次的梦界是泰拉的平行世界?
——不,不对,平行世界的泰拉怎么可能会延续先前的人际关系。难道是隔壁世界线的凯尔希走错门……啊呸!我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心脏呯呯地跳动,但声音和血压都被强绝的意志压制在胸腔之中。在其它人看来,史尔特尔小姐只是眉梢微挑,姿态依旧从容优雅。然而谁都想不到,这家伙的脑壳里此刻已然是天翻地覆 的模样!
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呃……唔,你喜欢就好。”史尔特尔,努力地维持着镇定。“我,等会还有一点事要去做。那么,姑且先走一步。”
“嗯,一路小心。”凯尔希没有挽留,也没有对她的行为作出任何评价。只是在几乎走出同手同脚的某人越过门扉的时候,轻声做了一句补充。“中午的松茸很好吃,我很喜欢。但是……不,辛苦你了。”
某红毛萨卡兹差点摔倒在门口——她只是摆了摆手,然后便以比走路快上好几倍,但看上去像是在悠然漫步的姿态,消失在了门外走廊中的尽头。
她走了。
而在她走后十数秒,抵达她的常规感知范围绝对覆盖到办公室的时候。绿发的医疗部主管才迈着好像脚下踩着地雷一般的脚步,慢吞吞地,走到阿米娅的办公桌边上。
放下文件,礼盒也轻拿轻放。直到盒子稳妥地触碰桌面的瞬间,她这才脚下一软,扶着桌边差点摔倒在地上。
“凯尔希医生?”因为过于专注拆礼盒加上睡眠不足精神衰弱以至于完全没意识到史尔特尔已经离开的阿米娅猛地抬起头,发出一声惊叫。
小兔子连忙扑过来将猞猁扶住。
“凯尔希医生!你没事吧,怎么了?史尔特尔姐姐……姐姐到哪去啦?”
“我没事。”凯尔希撑着桌面,在阿米娅的帮助下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只是镇静剂的药效太过强力。过一会就好……史尔特尔她还有事,已经走了。”
“镇静剂?这种程度!?”阿米娅的棕色眼眸,骤然圆睁。“医,医生!你到底给自己打了多少啊!”
“只是为了完成一项不容有失的【手术】罢了。”凯尔希尽可能冷静地回答,她的双手因为神经系统紊乱的缘故而不住颤抖。但她仍旧坚持着,从被罗德岛制服掩盖着的下装内侧取出了一支已经被打空的针剂,针剂末端的尖部,还有血迹。
“来得太急,差点忘了它还没从身上拔下来。”她随口编造着或许只有阿米娅愿意相信的理由。胸口因难以控制住神经反应而夸张地大幅度起伏。各种严重的药物反应同时出现在她身上,痉挛,呼吸紊乱,失控的泪腺流出大缕的泪水但面部的表情却宛若木头一半毫无变动。
连锁反应,她那被药物摧残得太过严重的躯壳终于在这一刻为她招致了报应。
因为她还没有使用那份药剂——那份史尔特尔交给华法琳,用以治愈她身上那药物滥用后遗症的古代遗物——她听到了那段谈话,将那份药拿到了手中。然而复杂的心绪却纠缠着她,让她始终无法下定决心将这份能够让自己在某一层面上改头换面的药物投入使用。
她为此付出了代价。
“但,但,但这是值得的。因为术手——手术,失败没有,没有失败。”她说话的顺序开始错乱,瞳孔也不停地放大然后收缩。
阿米娅被吓到了。吓得耳朵都要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