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便将信笺收在怀里,大笑:“那就香菱跟我去,你们都留在家里。”说着,拉住香菱往西边而去。
晴雯、三姐和二姐面面相觑,二姐失望之情,溢于言表。晴雯不由劝道:“二姐姐,你且放心,我们会劝老爷的。”
二姐掩饰了忧伤,笑道:“无事呢,左右没人来,咱们打牌玩!”
那一边,贾珍和香菱来到了潇湘馆。
馆中早已齐集一堂,李纨三春,宝黛云,再加上一个宝玉。贾珍略过宝玉,只和她们见过了。
探春笑道:“既然我们的大诗人来了,就可以开始了!不如先按例请珍大哥给我们做一首打样?”
众女都叫一声好。
贾珍急止住了,他肚中的诗词曲赋也是有限的,用一首少一首,将来的日子还长,怎么能随随便便的挥霍掉?于是他将香菱推上来,“我向来才思不足,实在难当重任,不如就让香菱代替我?我呢,就和你们坐着,帮衬你们铺纸磨墨,誊录成册就好了。”
话音未落,惜春便嚷道:“这是二姐姐和我的活儿,哥哥你要是做了,那我们岂不是要作诗了?不成的,不成的!”
贾珍推脱不成,只得领了评判的差事,她们才放过了他。
今天限九佳韵,而不限体裁。众女各自构思,或赏竹,或逗鸟,仰看流云,俯观游鱼。
贾珍闲坐无聊,借过青石粉黛,也自挥毫泼墨,引得宝黛惜春等都围拢过来。
惜春道:“哥哥,你这仕女图是跟谁学的?教教我好不好?”
贾珍画的如何,不好做评价,但珍大爷有不少拥趸,偏偏还文采很高,比如黛玉,不自觉的就念起了《洛神赋》,“扬轻袿之猗靡兮,翳修袖以延伫。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宝玉在一旁看的恼火,说好的作诗的呢,说好他只做评判的呢!又出幺蛾子,画什么画?真是……不要脸。
他本想作一首绝佳的好诗,博姐妹们一笑,却又被破坏了。
当然,贾珍才没顾及他的想法,在几位红颜的夸赞下觉得飘飘然。
“这就是凌波微步!你们知不知道,这可是一门极高的功夫?要是炼成了,以后谁也伤不了你。”
“吹牛!”惜春啐道:“哥哥又骗人!”
贾珍便撂开笔,好好的教育惜春:“哥哥什么时候骗你了?知不知道有个故事叫天龙八部?话说……”
好嘛,贾珍成功的把好好儿的一个诗会,给扭成了故事会。
这一讲就是一个时辰。
宝玉原本不想听,但渐渐的也入了迷,想起昨日看的《南华经》,又想到洛神,真真出世离尘,方得逍遥之意,竟越想越远。
眼看离题万里,作为诗会召集之人探春站起来笑道:“珍大哥故意捣乱,可要罚你!”
贾珍态度很好,就着黛玉座前的茶杯子喝了茶。
黛玉瞬间红了脸,啐道:“杯子送你了。探丫头,你快罚他!”
探春想了一想道:“罚珍大哥将刚才说的《天龙八部》写成卷目,装订成册,送给我们看,好不好?”
大家都笑着说好!
等下来,就是要作诗了。
贾珍这才静静的坐下,看着她们凝思写字,姿态各异,美不胜收。
此时,湘云悄悄凑过来,为难纠结了一会儿,才扯扯贾珍的衣袖,示意他往外边去。贾珍诧异的看着她,不知就里的便跟了出去。
湘云小声问道:“珍大哥,现在朝廷是不是有些不妥?”
贾珍笑道:“你怎么会想起问这些了?朝廷眼下好的很啊!”
湘云恼道:“我叔叔婶婶都瞒着我,但我看的出来,大叔叔任上或许有事情,大婶神这几天还求神拜佛呢!以前她可是从来不信这些的。”
只因贾珍当日多嘴,真心实意给他们兄弟出个主意,却好心当成了驴肝肺。是以就没再关注他们。现在听湘云这么说,似乎又起了波澜?他好奇的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湘云摇摇头,“不知道呢!我只听丫头们说什么亏空截留?也弄不明白。珍大哥,我只打听一下,有没有追查亏空,要家里还的旨意。”
贾珍看着湘云,哑然失笑。这丫头定然是在家里做活做累了,生怕因要赔补亏空,家里一再的节省开支,着落在她们身上做针线做到三四更天。
贾珍有些疼惜的看着湘云,她眼中还有血丝,“你将手拿出来给我看。”
湘云愣道:“做什么?”毫无防备的把手伸给他看。
贾珍抓起她柔软的小手,指尖处尚有细小的针脚,不止一处。“你婶婶拘着你干活了?”
湘云赶紧收回手来,笑道:“谁拘着了?是我喜欢做,有时候不知不觉就晚了。珍大哥,你只告诉我,有没有这回事就成啦!”
贾珍无法给她解释朝廷正在发生的事,也不能告诉她,史鼐史鼎兄弟真前顾后,左右骑墙,两头都不讨好,只怕出了事无人可救。他笑着告诉湘云:“你放心好了,朝廷没有这样的旨意。若有……也是无妨的!”
湘云似乎很相信贾珍,或者她愿意相信贾珍。她本性豁达大度,既问明了,便撂在一边,笑道:“珍大哥,你对林姐姐和惜春那么好,我都妒忌她们了,就想着,我也有一个这样的哥哥疼才好呢!”
贾珍随即也笑道:“按辈分,你本来就是我妹妹。我也一样的疼你!”
湘云拍着手欢呼道:“那太好了!那你去和我婶婶说,留我多住几天就好。”
贾珍心疼她,好好一个侯门千金,被当成丫头使唤,生生逼得不想回家,也着实看着可怜。
于是,他立刻应了,“你只管住下,无论这府里还是我府里,随便逛的。只要你不提出回家,我就给你请长假,你叔叔婶婶绝不会要你回去的。以后,你就把这儿当家就好!”
湘云欢呼的跳着进去,拉着黛玉笑道:“林姐姐,你哥哥答应留我在这住了,我想住多久住多久!”
黛玉恼道:“你说话的声音那么大,谁听不见?”
宝钗却上前拉着她的手,竟发现起了茧子,忙替她遮掩,“这下,探春妹妹可要得意了。她总是叹息诗社起不成。你和她主意相同,只怕咱们天天都被你们两抓来念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