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哭声一起,王夫人也抹着眼泪。
一边的邢夫人本意只是恶心贾珍,没想到她们顺水推舟,把宝玉说成孝子贤孙,心中腻歪,但也只能违心的附和着。
贾珍不由得看向贾政。
贾政只是摇头,叹息道:“太过了,太过了!宝玉即便真的有此孝心,也只热血一拼,若非那个京营军士,怕也无济于事。”
王夫人急遮掩道:“既有此心便足以。我们的孩子还要像那些军汉一般打打杀杀的么?”
老太太也道:“我的宝玉可是要读书,要是被你们吓坏了脑子,我拿你们是问。”
贾珍觉得他们已经无可救药了,索性不听她们说什么,凑到黛玉湘云中间说悄悄话,凤姐也时不时的过来笑两声,眼神不停的往贾珍身上瞟。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卯时,天边已然破晓。
紫禁城内,皇帝暂在大明宫歇息。当时只因宁国府火起,贾珍匆匆赶回,及至宫中次第恢复,皇帝多次派人前来问明情况,得知宁国府阖府无恙,只是烧毁了前门,才放下心来,急命贾珍入宫处理善后事宜。
此时戴权因救驾有功,俨然以皇帝心腹自诩,但他匆匆赶来,隔着老远见了贾珍,便给贾珍请安,笑道:“哎呦,我的侯爷,现在外头乱糟糟的,皇上还等着您抓捕乱党,望眼欲穿。可您倒好,只顾着和姊妹们说说笑笑,把大事都撂一边了?”
贾珍连忙拱手,装作懊恼道:“你瞧我,只随便说了几句便耽搁了!走吧走吧!”
老太太与贾政始终连话都插不上一句,贾赦仗着有些交情,拱手想上前攀谈,哪知戴权完全无视,连个眼神都欠奉,径直从他身前走过。
贾珍与戴权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出了门,扬长而去。
老太太也是见惯了风云起伏的,刚才她还满心怨恨贾珍,不忘给宝玉贴金,现在才想起来,此次贾珍为皇帝立下了泼天大功,定然会加官进爵,往后权势更大,更要死死的压这边一头了。她神色变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儿子,一个空头一等将军,一个五品小官,至于孙儿贾琏捐了个散轶同知,不说也罢!那珍哥儿当初也只是捐官,无论人品才学,哪一点比得过我的宝玉?不料想几年就起来,真真是没天理了……难道祖宗的福荫都被他给占去了吗?
贾赦苦涩的打破沉默,“你们说珍哥儿这回会不会晋爵宁国公?”
“宁国公?”
不仅老太太侧目,连陪侍的奶奶姑娘们都美目泛光。
珍大爷还只三十多吧?
凤姐眉眼飞扬,深以为傲,又不敢在老太太面前得意,忙低下了头,嘴角都快收不住了。李纨诧异的瞧了凤姐,他和凤丫头从小要好的,也不以为意。
只黛玉心里甜滋滋的,一颗心儿牢牢的拴在他身上。哥哥地位越高,就越容易办到的。她仿佛看到自己身披大红的嫁衣,哥哥骑着高头大马来娶她。哎呀,小脸儿都羞红了。
迎春探春姐妹单纯的高兴,咱们家出了一个皇妃,又要有一个国公了,真是双喜临门啊!探春拉着湘云,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湘云笑的连连点头,引得旁人侧目。
老太太疑惑的看着她,“你一个人傻乐什么?”
湘云忙上前坐她身边,撒娇道:“老祖宗,咱们家出一个国公,难道不好吗?”
老太太一愣,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自然,“好,当然是好事!”
此时神京城外一所富丽堂皇的宅院内。韩馨宁慵懒的躺在美人榻上,丫头含烟愤愤不平道:“夫人,难道咱们就这么回去了?好不容易集合了这么多兄弟,若不干一票,只怕人心就散了。”
韩馨宁啐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些什么。你啊,还没清楚自己的身份。咱们虽然在江湖上的名头叫天理教,其实只是你家老爷的私人势力。如今你家老爷想要做大事,将一家子的后路托付给咱们,幸而一朝成功。现在不悄悄退走,掩人耳目,你竟然还有要搞事的念头?明儿老爷来了,看他怎么治你!”
含烟埋怨道:“夫人,我就是为夫人不平嘛,他家里那么多女人,个个都爬在你头上,得多累啊!”
韩馨宁噗嗤一笑:“你啊!还是太小,我和你可人姐姐名儿上是妾,其实和正房太太有何区别?”
含烟小声念叨几句:“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
“哎哟哟,你这小蹄子是不是思春了?”韩馨宁坐起来笑道。
两人正在说笑,外边忽然有人报道:“夫人,正在东门盯着的兄弟报信说,有一股百十人的队伍趁乱从京中突出来,看样子应该是太子一边的叛军。前方的兄弟请示夫人,咱们该帮哪一边?”
馨宁从桌上拿起宝剑,含烟也提剑在手,上前推开门。馨宁对来人笑道:“宋旗主,麻烦你通知李、黄、徐三位旗主,按计划在柳条沟设伏,咱们干一票,看能不能捞着大鱼?”
那宋旗主恭敬的拱手领命而去。
馨宁与含烟两人赶到柳条沟的时候,天理教武装已经围住了匆忙出逃的太子。原来太子冲上去没多久,便被黄应安和姜英硬架了回来,和心腹死士逃回了东宫。大家都知道大势已去,接下来会面对什么。所以当机立断,换了京营军服,趁乱诈开春明门,仓皇逃走。至于太子妃等一干宫妃,只能舍弃掉了。
太子惊愕的看着眼前刀枪林立,和老百姓没什么区别的乌合之众,一个照面居然就留下了他们将近一半的人。
现在已不可能硬冲,只能想法子谈判了。
他神色变换,终于放下了架子,低声下四的说道:“你们快让开,我们会给你们银子!否则你们会后悔的!”
可惜对面的这些人似乎都是聋子,连回句话的都没有。
眼见天边已经现出一线白光,过不多久就要大亮,太子焦急万分。“让不让,你们说句话!不然休怪我手下无情!”
馨宁走上前,好奇的问道:“你是什么人?”
太子提着缰绳,打量着她,“你又是什么人?”
馨宁笑道:“在这里我说了算!只是现在逃出神京的,定然是叛党无疑了。是也不是?”
太子冷哼一声。
旁边黄应安急忙拱手道:“列位英雄,我等反抗昏君暴政,是为天下百姓争一条活路,不幸才功败垂成,正要偃旗息鼓积蓄力量,以待将来。我看大家都是江湖上的好汉,应该同心同德,否则咱们自相残杀,岂不是正合了那昏君的意?”饶是他口吐莲花,天花乱坠,那也是无用的。
只听馨宁嗔怒道:“我才不管你们反不反抗,我只知道你们才烧了我家老爷的房子,就想这么溜了,门儿都没有!”
太子心念电转,猛然惊呼道:“你们是贾珍的人?”
馨宁笑道:“你尽管猜吧!”
这时,远处已经能听见京营铁骑追击的马蹄声。
事情紧急,不能再耽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