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扶着案几,从绣鸾手里取来念珠,自去厢房念经。
绣鸾、绣凤诧异的看着她身子轻颤,“太太是怎么了?”
直捱到午后,王夫人服侍老太太用过饭,匆匆赶回来,在镜前端详良久,又取了步摇插上,才坐了马车去东府。
此时,贾珍尚未回来,尤氏等请她入内歇息。
王夫人倒是面色如常,但任谁都瞧得出她神色慌乱。尤氏等猜得出三四分,也不想主动提及,只陪着说些闲话。
已是未时将尽,贾珍的声音才外面传来,“拿我的帖子去苏州,小心查访那几个西洋人,特别是那个汉斯,找到了立刻送过来!”
“公爷放心,学生这就去办!”这是罗师爷的声音。
很快,贾珍大步走了进来,笑道:“今儿你们怎么都在?是不是改主意了?”他就要和她们亲近亲近,猛然看见王夫人也在,生生刹住脚,拱手道:“二婶婶也在?”
王夫人笑道:“今儿特地来感谢珍哥儿的。”眼神有些闪烁。
贾珍皱着眉,并不愿意见到她,更不愿意再去趟荣国府的浑水。毕竟他有皇帝的旨意在,谁也不能说什么。
“二婶婶客气了,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好不容易要回来的画儿你们也没要,反而挂在我的宁安堂上了,银子更是一两也没取,真便宜我了。我还要谢谢二婶婶呢!”
一边尤氏等知道他们有事要谈,连金钏儿等也不用,都识趣儿的离开了。
王夫人见房里只剩下他们二人,莫名的慌乱起来。“眼下……朝廷都在追究你叔叔和宝玉的罪,不知道那天就……”说道这里,眼泪流下来。
贾珍笑道:“二婶婶是关心则乱,这不是还没事嘛!二婶婶只管放心!纵然有事……”他故意停了一会儿,“那也无事,顶多流放两年,就当是游学了。路上我都会安排好。”
王夫人听贾珍一下子便说道流放,拿着帕子抚着胸口,一颗心儿更加惊惶不定,“真……要流……流放吗?”
她真是吓着了。
偏偏贾珍不给她一个准信儿,“也不一定呢,咱们做好最坏的打算,万一天恩浩荡,有司查明他们都是诬告呢!因此,二婶婶放宽心才好。”
王夫人略安心,现在她只想听到好消息,于那些坏消息,假装听不到,充耳不闻。
王夫人极力的想说服自己冷静,但又忍不住说道:“珍哥儿,娘娘传来消息,说是情况有些不好。你知道么?”
“宫里?”贾珍自然是知道的。他与戴权算是一条战壕的伙伴,微微透漏说皇帝因上次叛乱伤了身子,外伤无碍,就是肾水难继,还在调养之中。宫里所谓传言,不足一提。更何况现在皇帝正重用贾珍,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冷落了元春。
从这个意义上说,做皇帝也真无趣,晚上要翻谁的牌子,都不能由着性子来。
“宫里的事儿,岂能是我们做臣子的能打听的?”贾珍便不作声了。
王夫人神色黯然,她至亲的三人,现在都处在危急之中,环顾左右,无一人能伸出援手。老太太几次催促她,只有贾珍才能搭救。
此刻,她已然没有了往日自持身份,颐指气使的底气,只是一个母亲,一个妻子,更是一个走投无路,几乎伤心绝望的女人。
她几番欲言又止,“珍哥儿,你能不能去求求皇上?”
贾珍摇头:“皇上已经警告过我,让我再也不管你们的事儿了。我也是圣命难违。”
王夫人见贾珍坚定的拒绝,一颗心沉到底儿,是不是皇上真要治老爷和宝玉的罪?肯定是的!肯定是的!
她一阵恍惚,连站也站不稳了。
眼看她要倒下,贾珍想也没想,就上前扶着她,抓着她的手。
只见她鹅脸略丰,眼角虽略见年华,但多年养尊处优,身形容貌犹可见当时风姿殊胜。
贾珍看了两眼,感受她腰间浅浅,手上轻柔,心中涌起异样感觉。
“二婶婶,请恕侄儿无能为力!”他坚定的拒绝了她的请求。这种事不能做,也不必做。
王夫人将手从贾珍处抽回,心怦怦的跳,耳根也红了。她想起了上次自己的一句口误。
他不会是因为自己没有兑现承诺才这样推迟,明明能救,偏偏无动于衷,全都是这个原因吗?
其实王夫人想错了,贾珍真不是因为这个。至于那个承诺就是一个笑话。
但王夫人现在当真了。
她越想越肯定,看向贾珍的眼神中充满了犹豫、不解,还有羞恼。
她扯住自己的衣襟,沉默了很久,“是因为那个吗?”
贾珍诧异的看着她。什么这个那个?无头无尾的,他只感觉好笑。
王夫人见他笑而不语,终于确定了。
她脸色通红,羞愤难忍,几次想啐他骂他,却胆怯了,万般心思说不出口。
她拧着帕子,双腿像灌了铅一样,一步靠近他,两步又退开。
她不能这么做……
当尤氏在门外呼唤的时候,两人才在尴尬中解脱出来。
于是王夫人逃也似的回到了荣府东边小正房。
她辗转不安,手里拿着大红的褙子,“冤孽啊!”
等晚一些再说吧!
第二百零一章清虚观说婚姻
等送走了王夫人,贾珍才去见了宫里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