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很害怕。
在昨天,鹿目圆没有梦见上野北,她为此而感到惊慌,但在经由鹿目询子安慰后,她的心情似乎是有所恢复,也能够正常与人沟通,能说能笑,一切似乎都没有异常。
但是,如果说,这一切都只是「表象」呢?
鹿目圆悄悄挪动脚步,小皮鞋踩在地板上没有任何声响。
是啊,一切都只是表象。
内心的紧张从未消散,因为所落下的是从她人生开始时就紧紧跟随着她的珍贵宝物。
她将「毫无异常」的一面表现给他人看,也只是为了给他人看。
其实当她意识到她和上野北的联系断开之后,她的恐慌就开始了,只不过是她的冷静与理智将其悄然隐藏了起来,她的懂事让她顺从地听取了鹿目询子的意见,并且也如鹿目询子所想要看到的那样,表现出了「放松」的一面。
不能让别人担心——如果是上野北来选择的话,他也一定会这么做吧?
而事实上,她却是在心底积压着这份对未来的迷茫与紧张,度过了这一天。
就算是被他人问起,也要表现出正常;就算是遇到了令人心情起伏的事情,也要表现出正常……她所需要做的,就是将「正常的鹿目圆」表现给他人。
而现在,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鹿目圆走到了上野北的床边,嘴角悄悄扬起。
她和他的联系……没有断开。
哗啦啦的水声在耳畔传来。
不可否认,在刚刚醒来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鹿目圆的心底曾经被刹那间涌现出来的惊恐与迷茫吞没过。
她想,她和上野北之间的联系是不能断开的。
美树沙耶香不知道,鹿目询子也不知道,上野北对于鹿目圆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在她的宇宙,她是他「存在」的唯一的证明了。
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整个世界的人都是一个整体,而她则是独立于整体之外的一个孤岛,她的岛屿上生活着一个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幻影,所有人都在否定他的存在,只有她的梦境能够证明……上野北是真实存在的一个人。
她是孤独的,这份孤独是这个持续了十四年的梦带给她的。
她曾经抗拒着这份孤独,过去的她曾无数次向他人提起他的存在;
而现在的她享受这份孤独,这是她与他的联系,也是仅有她知道的秘密。
在这个狭小的心房中,有那么一块地方不属于其他人,只属于她和他。
她不能忘记他,也不能失去他。
这个能够连通两个宇宙的梦境正是她接触他的唯一桥梁,她无法想象失去这个桥梁之后她该怎么办,也无法确定,当这个梦境开始中断,她是否能忍耐得了这份早已经将她异化的孤独。
如果真的结束了,那她会疯了一样地追寻他「存在」的痕迹吧?
会不听劝,会让家人伤心,会让许多人失望……她会抛下一切。
已经出现偏差的性格不会因为将变数抽离而恢复原样,她深陷在情感的泥沼中,早已经是满身狼藉,不再纯白。
“这样真好啊,没有任何事物能够斩断我们。”
鹿目圆坐在上野北的床上,轻轻躺了下去。
理所当然的,被褥没有任何变化,她是一个不存在的影子,无法干涉到另一个宇宙的故事。
粉色的瞳孔倒映着天花板,其中所蕴藏的情绪远不如他印象中的鹿目圆那般纯洁天真。
男孩正在浴室内冲澡,这是男孩在清爽的晨跑后必须要做的事情,她习以为常。
至于会不会不小心见过一些不该看的……
咳咳,之前她也是有好奇心的嘛,所以有一些事情……倒也是比较熟悉了吧?
这时候,倒是没有进去的需要,虽然她随时能够穿墙离开,但是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她还是不太喜欢的。
少女在床上躺着,她可以化作虚影穿过实体,也可以像现在这样感受实体。
被褥的触感,被褥的味道,那忧郁的像是被人拥抱住的感觉,也有种淡淡的安全感。
直到上野北从浴室中走出来,而她听到了动静,这才悄悄起身。
这就是她的视角。
她站在一旁,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静静凝视着,旁观着上野北的一生,将他所做的一切都照入眼中。
今天是周日。
“应该干什么呢?”
少女发出窃喜的笑声。
她看着,看着上野北进行着他一如往常的生活。
时间的沙砾从指间悄悄流过,看着上野北喜悦时,她嘴角跟着翘起微笑,看着上野北和这个世界的鹿目圆聊天时,她站在他身后偷偷弹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他去到哪里她都会跟着,时而是正常慢走,时而是轻轻一跃飘在空中,宛若无形的妖精。
要说的话,她也算是所谓的「梦中情人小姐」吧?
或者,该说是看不见的「妖精小姐」?
“我们……能够见面的。”
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粉色眼眸中似乎又是闪过了她与丘比的对话。
它说,她有实现一切愿望的能力。
别人跟她说要冷静,要慎重。
但当她再一次站在上野北的面前,像着往日一样悄无声息的注视着他的时候,她却忽然发现,她内心的想法有些压制不住。
过去的她是没有能力,而现在,有一个机会就摆在她的面前。
一切都是那么的近,只要她答应,只要她开口……只要她愿意成为魔法少女。
少女微微抿嘴。
她和上野北,似乎从未有过如此接近的时候。
近到……只要她一开口,她就能牵住上野北的手,将男孩拥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