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量塔姬子的眼神有了短暂的迷离，而后很快收回心思，开始帮华奕体检。

如同华奕所说，他的身体状况好的超乎想象。

真的是超乎想象，比当初重伤时检测到的数据提升了不止一筹，如果换算成实力增长的话，这进步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不科学！

无量塔姬子看着华奕的身体检测结果，陷入了片刻的无言，而后将之丢在了旁边的碎纸机中销毁，免得被人看到那些夸张的数据。

本来，无量塔姬子以为德丽莎学园长已经足够不合常理了，明明外表可爱娇小，和小孩子一样，结果不但活了几十年，力量也不讲道理的强大，将一百公斤重的[犹大的誓约]背着到处跑。

结果，按照现在华奕的身体素质，他应该能一手拿一个[犹大的誓约]，当成塑料玩具挥动。

究竟是自己太过孤陋寡闻，还是这个世界变得越发不正常了？这两个怪物。

无量塔姬子沉默了不短的时间，引得旁边的华奕困惑的开口道。

“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

“既然如此，赶快换身衣服，我帮你修复剩下的人工圣痕。”

这句话，让无量塔姬子的内心都是一颤。

在华奕的帮助下，仅仅是一枚人工圣痕的修复，就让自己有了如此大的改变，如果三枚人工圣痕全部修复完成，无量塔姬子根本难以想象自己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

那似乎已经不止是脱离了痛苦折磨的未来了，与自己原本的预期有了太大太大的差别。

第89章 得到后又失去，以及失而复得

与琪亚娜这样还没有接受系统的女武神训练，年纪轻轻便能在大型崩坏中求生的天才不同；与雷电芽衣这样能够使御雷电，轻松击溃超巨型崩坏兽的律者不同；与华奕这般似乎天生便是对抗崩坏的战士，以男性之身不但能在崩坏肆虐的世界活下去，而且亲手改变了第三次崩坏的英雄不同。

无量塔姬子并没有才能，她的一切，都是靠着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

幼年丧母，无量塔姬子刚刚从加州理工大学获得自己的博士学位的时候，还未能报答父亲的养育之恩，也未能追随父亲成为科学家，无量塔姬子便在一次崩坏中失去了一切，而后，她在二十二岁接受女武神改造，加入了最基层的冲锋队，在第一线冰天雪地中战斗。

无量塔姬子在圣芙蕾雅学园是那些尚未能成长到独当一面地步的天才们的引路人，在休伯利安号上，则是庇护着整个极东之地，每当崩坏发生时都第一时间奔赴现场的[护盾]。

护盾不能软弱，护盾必须坚强。

她于每一个夜晚辗转难眠，却又不得不独自面对苦痛的梦魇。

无量塔姬子也曾迷茫过，也曾没有照顾好自己过，曾倒在空酒瓶中央，拿着新的一盒止痛药，独自待在自己的住所，看着房间昏暗的天花板，和自己无能为力的手，幻想着那些美好的东西过。

现在，她发现以往的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似乎正在一步步成为现实。

无量塔姬子专属的锻炼区，换上了特制作战服的她，感受到从背部传来的温暖，还有那种渐渐蔓延至全身，将蚕食身体的崩坏能驱赶，让肢体、血液乃至细胞都在欢呼的惬意感，无量塔姬子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挥舞起武器。

当亲人尽皆失去后，无量塔姬子带着对崩坏的仇恨加入了冲锋队，那时候，她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活着的意义便是对抗崩坏。

很意外的，在冲锋队里，无量塔姬子又认识了很多人，很多美丽善良的女孩子，失去了亲人的她又获得了朋友，能够并肩作战、托付生死的战友。

但是，偏偏这个残忍的世界最爱做的一件事就是在苦痛、伤感以及悲剧降临之前，要给人一些美好的东西。

无量塔姬子的战友们，在对抗崩坏的过程中一个个消亡，冲锋队在某次任务中几乎全灭，部队就此解散，无量塔姬子很幸运的还活着。

究竟是幸运呢，还是不幸呢，无量塔姬子已经不清楚了。

人生的意义便是拥有后再失去吗？

无量塔姬子曾经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但现在，她未曾寻觅新的东西，华奕却给予了无量塔姬子曾经失去的东西——

健康的身体。

这是无量塔姬子第一次的失而复得。

“谢谢……”

无量塔姬子的眼眶有点发红，一向都成熟稳重的声音也出现了颤抖，她想稍微收敛一下情绪，但有点难。

曾经她认为道谢很苍白，现在她也的确不是在藉此表达感激，充斥在无量塔姬子内心的，是无比复杂的情绪。

一直以来都只能独自承担一切，扮演着关心她人的角色，突然感受到了他人的关心。

喜悦？欣慰？感激？委屈？

无量塔姬子此刻只想哭。

在华奕的印象里，无量塔姬子应该是那个对舰长展露色气、调笑与宠爱的成熟女性，现在的她，是华奕从未见过的。

原来所谓的坚强是经历了风霜与磨难后为自己镀上的保护层，大家初次来到世上时，终归都是会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事情而哭哭啼啼的小孩子。

“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如果有什么委屈的话，也可以说给我听。辛苦你了，姬子。”

华奕以柔和的语调安慰无量塔姬子，甚至伸出了手，像是大人安抚孩子一般轻抚着她的头。

目前还是圣芙蕾雅学园的学生的华奕，对身为教师的无量塔姬子做出这番动作本来应当有些另类，有些古怪。

但华奕仍然这么做了，无量塔姬子也默默承受着，然后，本来便无法忍住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无量塔姬子一共有三次记忆深刻的哭泣。

幼年丧母时，发现母亲不再回应自己的呼唤而无助的哭泣。

结束学业时，得知自己最后的至亲也就此逝去时痛苦的哭泣。

任务结束时，见到并肩作战的伙伴已经近乎全灭后绝望的哭泣。

现在是第四次。

前三次时，在无量塔姬子心中充斥的是悲，而这一次，无量塔姬子心中有很多情绪，但唯独没有悲。

这将会是第四次记忆深刻的哭泣，代表着与前三次截然不同的回忆。

“虽然我不希望看到女孩子流泪，不过如果是并非悲伤的眼泪的话，的确是前所未见的绝美风景呢，很美哦，姬子。”

华奕一边给无量塔姬子擦着那肆意滑落脸颊的眼泪，一边禁不住发出感叹。

有一种满足感，不同于获得力量，要在它之上的满足感。

自己拼命的努力，想要变强，为此绞尽脑汁，为此废寝忘食，为此精疲力尽，为此透支身体，其间付出的一切，在这不断滴落的眼泪面前，都变成美好的回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