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未蕴含太多神力的盐幕,在甘雨不计消耗的攻击下终于产生了变化。
无数箭矢齐齐攻向大幕一处,那一处的盐层正在缓慢变薄。
以目前的速度估算,数小时之后,甘雨精疲力竭以前,大概能在大幕上轰开一道可供人通行的缺口。
结果已经注定,华奕认为自己可以给予一点小小的帮助。
冰晶箭矢组成的暴雨下,元素力悄悄流转,没有形体的能量具备了超越有形之物的锋锐,无坚不摧,一瞬便破开了盐幕。
“嗯?!”
盐之大幕突然破开一道口子,原以为的消耗战并未出现,直接以冰箭的胜利告终。
与预想不符合的状况令根本没能察觉到华奕的小动作的甘雨发出一声困惑的轻咦。
“这盐幕怎么一下子就破碎了?”
“数千年的时光,沧海桑田,就连岩王帝君封印漩涡之魔神奥赛尔的力量都会衰弱,这层并未蕴含太多神力的盐幕也不可避免的有了薄弱之处,正好被你找到了。”
华奕的说法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漩涡之魔神破封而出是前不久才发生的事实,连作为战争胜利者,有武神别称的岩王帝君的力量都出现过问题,以柔弱著称的盐之魔神留下的不具备太多神力的造物变得薄弱,实属正常。
甘雨唯一的困惑是自己好像根本没有特意挑选箭雨的落点。
“我们先进去看看吧。”
华奕主动迈开脚步,打断了甘雨的思考。
盐幕之内,是一道圆形的深洞,通往地下深处。
地中之盐在地下处于预料之中,凡人想要顺着深洞下落,需要依靠绳索,华奕和甘雨只需站在洞口向下窥探,确定这深洞里面没有危险,直接跳下去就行。
深洞内别有洞天,与若陀龙王所处的岩床类似,沿着没有人工开凿痕迹的通道深入,前方视野渐渐变得豁然开朗。
一片广阔的仿佛不是处在地下的空间里,有明显由人类建造的石结构建筑林立。
赫乌莉亚布下的盐幕将这片空间与外界的风霜雨露隔绝,却没能隔绝时间,曾经宏伟壮观的建筑群如今只能被称作废墟,销蚀的穹顶,破败的石板地面,证明了它存世之悠久。
“这里有一块石碑。”
通往建筑废墟的唯一道路上,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秀丽隽永的文字。
[南出天衡,东入瑶光,西登绝云,北访轻策,诸地萧条,生灵涂炭。璃月广袤,竟难容一处安宁。]
碑刻,是璃月古老相传的技法,一种石碑上的书法。
先由书法家直接用朱砂在石碑上写下文字,再由石匠按照朱砂的一笔一划,在石碑上雕刻出文字。
然而这座碑有所不同。
“石碑上的文字不像是盐之魔神的子民写的,反倒像是赫乌莉亚自己的口吻。”
拥有伟力的魔神想要在坚硬的石块上书写文字,有太多简洁高效的方法了。
动用神力,使御权柄,乃至最简单的伸出手指勾勒,便能轻松的在石碑上留下痕迹。
足以让名门望族当作至宝珍藏的魔神手迹近在咫尺,华奕的注意却放在碑文所描述的内容上。
“传说,善良仁慈的盐之魔神,为了给饱受战乱之苦的人类提供一个安全的去处,曾冒着危险走遍了璃月各地,这座石碑或许就是传说的印证。”
先前的盐幕是赫乌莉亚的造物,而此刻的石碑,以及石碑后早已废弃,任由时间洗礼的建筑群废墟,则彻底宣告了这片空间的正体。
这里,正是盐之魔神最后的国土地中之盐无疑。
第1755章 碑与盐花
观摩石碑上的文字,心神向着远古飘飞,在那个诸神交战,战火纷飞的年代,哪怕只是片刻的和平都是一种奢侈,神力不像其他魔神一样强大的赫乌莉亚,焦急的为子民寻找净土。
“碑文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了赫乌莉亚对子民的爱,而远处的建筑群则证明了这里并未爆发神战,否则一切都将毁灭,留不下以普通石材建造的宫殿。”
听着华奕的推测,甘雨不禁想起当年来璃月的盐之魔神信徒所说的话。
“在盐神最后的国度里,难道真的有一场由部分人类自己掀起的叛乱?再弱的魔神也是魔神,不是人类可以对抗的,究竟是赫乌莉亚将麾下的子民逼到了走投无路,唯有拼死一搏的地步,还是她的那些信徒因为信仰的神明不断避战,而对魔神的力量产生了错误的估计,为了权力之类的私欲反叛呢?”
这片空间内宏伟的建筑群在一定程度上彰显了盐神子民的富足生活,种种迹象表明,叛乱的答案是后者。
“赫乌莉亚愿意为了自己的子民而放下魔神的尊严,无底线的退让避战,如果她的子民不认可这份理念,完全可以自行离开吧?以赫乌莉亚的柔弱性格理应不会阻止才对。杀死庇护自己的神明,与主动脱离神明的庇护,两者就结果上来说没有分别。”
华奕是人类,大多数时候都很自然的站在人类的立场上。
然而当数千年前关于盐之魔神的故事一点点揭开,比起理解掀起叛逆的乱臣贼子,华奕反倒觉得赫乌莉亚更加无辜。
眼前的许多细节都无声的宣告着盐之魔神赫乌莉亚是与蒙德的那位高塔孤王,烈风之魔神迭卡拉庇安截然不同的存在。
赫乌莉亚实在不像是暴君。
她对人类的爱,比迭卡拉庇安温柔太多。
“说不定叛乱者真的以为她很弱,弱到了凡人就能弑杀的地步,那些人究竟是被贪念冲昏了脑袋的蠢货,还是自顾自的产生了某种错误思想的疯子,前面的那些石碑或许能给我们答案。”
通往远处的庞大宫殿的道路上,每间隔一段距离便有一座石碑,样式与华奕面前的这座相同。
为了人类退让,为了人类避战,为了人类抛却魔神尊严的赫乌莉亚,像是想借助石碑,向跨越数千年岁月到来的造访者,阐述属于她的故事。
[我的权能不适合战斗,我太弱了,力量、心智,我皆没有取得战争胜利的资格,是绝无可能登上七神之位的…败者。]
又一块石碑,依旧秀丽隽永的文字,氤氲着低落消沉。
[我见过战败的魔神,怀着无穷的不舍与憎恶,消逝后的执念直接侵蚀大地,殃及了无数麾下的子民。胜者尚能庇护一方,败者将失去所有,我…无法取胜,不能失败,只能逃。]
既然注定无法取胜,只要在争斗发生之前就放弃,战争就永远不会波及到自己和子民。
赫乌莉亚将自己的心路历程,尽数写在一块块石碑之上。
[如果战争走到末尾,乃至已然结束,我可以直接把子民托付给最终的胜利者,这样的话,谁都不会受伤。在那之前,我不能与任何魔神结盟,所有魔神都想取得胜利,他们会把我拉入战争泥潭。]
沿着石碑林立的道路行走,华奕没有去看两旁废弃的石结构建筑,因为建筑里什么都没有。
或许曾经里面有各种摆设,有美观的木柜,温暖的皮革,然而在时间的力量下,那些远不如石头坚固的东西,早就化为飞灰了。
[又是一次退让,我失去了所有土地,只剩下最后的容身之所,这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地中之盐。所幸,我的子民的确未曾受到战争的伤害,他们甚至对外面的世界产生了好奇,还请多一点耐心,战争应该快结束了,但——我好像已经没有任何继续退让的余地了。]
华奕能够理解赫乌莉亚的无助。
即便神明将烦恼倾诉给自己的子民,凡人也无法帮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