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眼狩令真的有问题，也应该是其他尘世七执政亲自表达，轮不到神之眼拥有者说三道四。

“你对神明确实忠诚。”

华奕给出了不知算不算夸奖的评价，对九条孝行而言，这正是夸奖无疑。

“稻妻存在了多少年，将军大人就庇护稻妻多少年，不知斩灭了多少强敌。五百年前曾有一场灾难降临稻妻，若没有神明守护，鸣神岛早就成为历史了，这块土地上的人类，早在五百年前就该灭亡！既然连生命都是神明赐予的，跟随将军大人的意志追逐永恒，这是什么需要犹豫的事情吗？”

九条孝行站起身，来到奉行所的大门前。

“看呐，看这座在将军大人的庇护下屹立千年的稻妻城，你能看到锁国令与眼狩令的负面影响？”

“勘定奉行因为锁国令而少了跨国贸易这项重要的经济来源，为此头痛无比。”

“那是勘定奉行的问题！环绕稻妻的雷暴正是将军大人的意志体现，勘定奉行该做的是遵循神意，另外想办法弥补财政亏空，这是柊慎介的分内工作。”

“我来稻妻城的路上，途径绀田村，那里本来有一位神之眼拥有者保护村民，后来他的神之眼被夺，村子面临被海乱鬼攻击的危险。鸣神岛的村镇安全，以及海乱鬼的出现，应该是天领奉行的职责所在吧？”

听到华奕的话，有着坚定信仰的九条孝行神情不变。

“没错，这些是我天领奉行未能顾及的地方，因为幕府在与海祇岛交战，太多兵力投入战场，导致其他地方的守备遭到削弱。战争的过错不在我方，是海祇岛举起了反旗，以着反抗眼狩令的名义——可笑！神之眼拥有者才几个人？那么多的士兵，就为了少数几位神之眼拥有者挑起战争了？海祇岛早就存有反心！”

数千年前，魔神战争时期，海祇岛的海祇大御神兴兵进犯稻妻，被雷神斩杀，失去了神明庇护的海祇岛本应该就此归顺鸣神岛，结果一直游离在幕府的统治之外。

将军大人仁慈，未曾问罪海祇岛，天领奉行理应为神明排忧解难，把那不敬神的海祇岛讨伐。

“眼狩令不过是个导火索，但我天领奉行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平定稻妻全境，令海祇岛也沐浴在将军大人的雷光之下。其实海祇岛的反抗微不足道，有将军大人的[无想的一刀]在，那小小一块岛屿也会变成无想刃狭间，正因为有这一刀在，永恒的前路必定是一片坦途。”

说到[无想的一刀]，九条孝行的脸上满是激动。

华奕静静望着这位狂热的崇拜神明的老人。

“这些事情，你如实禀报给雷电将军了吗？”

第1958章 这也算是背叛？！

在华奕看来，稻妻的永恒，正是雷神热爱子民的体现。

五百年前的坎瑞亚是一个全力向前奔跑的国度，在[天理]之下毁灭了，一个国家的灭亡给雷神敲响了警钟，既然[天理]不允许生灵向前，那便止步不前，永远停留。

如此，便是永恒。

为了国家，为了子民而决定自身理念的神明，怎么可能对如今算不上民不聊生，但也远远算不上平安喜乐的稻妻的状况无动于衷。

雷神所寻求的永恒，应该是无限延续的美好才对。

“……”

九条孝行动作停顿，缄默无言的表现，证明了华奕的猜测，神明的狂热信徒并未将一切汇报给神明听。

一旁如同侍卫般笔直站立，对九条孝行的大部分言语很是认同的九条裟罗，注意到义父此刻的细小变化，顿时皱起眉头。

奉行大人调整心情，回到主座坐下。

“稻妻的内政，就不劳贵客费心了。至于长野原宵宫，虽然千手百眼神像正需要一枚神之眼达到完满的百数，但既然贵客特意为了她而来，我便给贵客一个面子，希望贵客也能尊重将军大人的意志。雷神，乃是稻妻的绝对主宰，不容置疑。”

九条孝行示意九条裟罗领着华奕去宵宫所在的地方带人离开。

幕府军大将并未第一时间挪动脚步，盯着位高权重的老人。

“家主，您真的背叛了将军大人？”

九条裟罗的质问令九条孝行涌现怒色。

“背叛？这也算是背叛？！将军大人贵为神明，如果天领奉行拿着这些琐碎去打扰她，才是对神明的不敬！如今稻妻的些许动荡，那上不得台面的海乱鬼，还有幕府与海祇岛的战争，对将军大人来说不过是一刀皆斩的尘埃罢了，目前的一切仍在天领奉行的应对范围之内，为什么要劳烦将军大人？”

九条裟罗并没有九条家的血脉，她是被九条孝行收养的义女。

当年，获得神之眼时，她还未被赐予名与姓。

那时候的九条裟罗栖居于一片平静的山林之中，不知从何时起，邪祟作乱，周遭安宁不再。

虽有天狗之力，年幼的她却仍无力单独对抗魔物，更曾在战斗中被击落山崖，羽翼受损。

她从高处坠落，受伤的翅膀无法张开，眼看就要绝望的摔落地面，在那生死一瞬，神之眼凭空出现。

第二天清晨，路过山脚的居民发觉一个小女孩昏倒在路边，模样有些狼狈，但周身毫发无损。

众人觉得惊奇，便带着她返回城中，即刻上报给天领奉行。

九条家主九条孝行一见此女，便察觉到她手中那枚发光的物件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神之眼。

如此年幼就已获得神明的注视，九条孝行认为，这个女孩便是上天赐予天领奉行的命运。

他收养了女孩，赐名裟罗，培养她成为全能的战士，并要求她服从雷电将军，为稻妻而战。

九条孝行认为，若能培育出名将，九条家的地位与民望也将愈发稳固，一切也如他所想，稳步发展着。

拥有神之眼力量的裟罗迅速崭露头角，年纪轻轻便不负众望成为天领奉行的大将。

然而正因为拥有神之眼，裟罗才比任何人都清楚，她之所以从高山上坠落还能毫发无伤，是神在那一瞬间望见了她。

一眼的注视，赐予她一生的力量，她所享有的一切，都可说是将军大人的垂怜。

论起忠诚，九条裟罗真正忠诚的是雷电将军，而非九条家或天领奉行。

此刻听到九条孝行真的在蒙蔽将军大人，裟罗只觉得“天领奉行是将军大人最忠诚的部下”的信念崩塌了。

仅仅几个呼吸间，飒爽坚毅的大将就变成了迷茫悲伤的少女。

九条孝行当然注意到了裟罗的变化，可惜威严的老人没有安慰义女的意思。

“客人面前，你想胡闹到什么时候？还不快带贵客去见长野原宵宫。”

“我……”

九条裟罗终归太年轻了，被九条孝行的气势所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华奕很清楚现在没有继续交谈或争论的必要。

九条孝行有着他所信奉的理念，极为坚定，再怎么据理力争，再怎么花言巧语，也无法将之改变。

能够轻易改变奉行大人的，唯有天守阁的雷电将军。

只要神明向自己的狂热信徒表示不满，一句轻飘飘的“你对我有所隐瞒，不够忠诚”，现在威风八面的奉行大人，立即就会悔罪。

“劳烦你为我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