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愚人众破坏战船，在海祇岛埋藏炸药，打着同归于尽的想法，我认为不可不防。”

“裟罗，你与珊瑚宫心海有过几次交手，评价如何？”

“实力与智谋兼具。比起巫女，她作为军师的才能更高，会提前进行战场预演，设想各种状况，然后把写有解决方法的锦囊交给参战人员，在珊瑚宫军缺乏足够多的高级将领的情况下统一全军步调。珊瑚宫军之前能抵挡幕府军进攻，外来者的投奔反在其次，珊瑚宫心海才是局面的支撑者。”

面对华奕有些跳跃的询问，九条裟罗一丝不苟的予以回答，尽显为将者的干练。

“先前我缴获了一些锦囊，把内容如实记录到卷宗之中。”

“嗯，那些卷宗我看过。锦囊妙计啊，虽然比起准确的预见战局发展，更偏向于考虑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但以珊瑚宫心海的年纪已经难能可贵了，毕竟海祇岛以前没打过仗。再加上她相当于一人同时承担三奉行的职责，处理海祇岛所有事务的工作量，称得上对各领域均有涉猎。”

华奕并不吝啬对珊瑚宫心海的夸奖。

“如果愚人众真的能在这样的少女眼皮子底下掌控珊瑚宫的半数军队，那我反而会高看在这里捣乱的愚人众几眼，可惜按照鸣神岛那边的愚人众汇报，他们的谋算都上不得台面。”

[女士]已经离开稻妻，留下藏镜仕女阿加菲娅管理剩下的愚人众。

在华奕从鸣神岛出发前，阿加菲娅呈上了有关海祇岛的详尽情报，展现出优秀的办事能力。

“海祇岛的愚人众顶多控制了一成的军队，注定翻不起浪花，就看珊瑚宫心海能不能找出来了。在这之前——”

华奕扭过头，端详从登上海祇岛开始，不，自鸣神岛出发开始，便一直维持戒备的九条裟罗。

“你可以放松些。”

“遵从将军大人的意志与奉行管领随行，若有丝毫懈怠便是辜负神明重托。”

话音落下，九条裟罗忽然陷入迟疑。

没有按照华奕要求的那样放松，是不是违背了他的命令，也违背了将军大人的意志？

耿直的少女踌躇片刻，试着主动挑起话题。

“华奕大人，您认为珊瑚宫心海的锦囊是否值得幕府军效仿？”

“你自己的想法呢？”

华奕不是在考察九条裟罗作为将领的能力，而是进一步延伸对话，营造聊天的感觉。

“总觉得有点古怪，如果双方都用锦囊指挥士兵战斗，那干脆一开始就把锦囊摆出来，像卡牌一样逐张对战好了。”

“哦？有意思的奇思妙想，说不定可以按照你的创意打造个策略卡牌游戏，充当稻妻特色商品，增加一点商业内容。”

没想到看似一板一眼的九条裟罗，思维还挺活跃的。

面对华奕饶有兴致的目光注视，女大将一时间无法领会他的意思。

奉行管领是打算让自己研究所谓的“策略卡牌游戏”，给稻妻丰富商业内容吗？

虽然精于统军作战，对商业方面少有了解，但若是华奕的命令……

“我现在是和你聊天，与发号施令不同，别想着执行命令之类的事。看样子你不太擅长与人随意相处呢，这可不行，以后要是雷神找你闲谈，你却无法和她正常谈天说地，岂不是主动放弃拉近距离的机会了？”

“和、和将军大人谈天说地？！”

九条裟罗瞪大了眼睛，不敢想象那种如梦似幻的场面。

有趣的表情变化令华奕哑然。

“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也有自己的喜好，稻妻先前不就追求着不变不移之永恒吗？然而你现在跑到雷神面前说自己是坚定不移信奉永恒的信徒，不一定会让她满意哦？”

九条裟罗的注意力被华奕牢牢抓住，金色的美丽眸子一眨不眨的聆听他的言语，开始了对[永恒]的思考。

神明的法理不是年纪轻轻的天狗能够理解的，她的思绪脱离对永恒的遐想，回到雷神身上。

“那个，在将军大人背后对神明之事擅自议论，是不是对神明不敬？”

“我可是雷神亲自任命的奉行管领，有代行大权的资格，雷神不会怪罪的。但我还不够了解你，很难评定你是否有资格进一步聆听尘世七执政，御建鸣神主尊大御所大人的心志。”

奉行管领不够了解自己啊。

天领奉行的各项事务虽为机密，但华奕拥有尽皆知晓的资格。

正当九条裟罗准备诉说自己平时的工作内容时，华奕进一步校正话题的方向。

“先说说你小时候的故事吧。”

第2046章 心迹

可怜的九条裟罗哪里是掌握无数交流技巧的华奕的对手，当即诉说起自己的过往。

拥有天狗血脉，最开始如其余妖怪一样，栖息在远离城镇的山林间。

某一天开始邪祟作乱，周遭安宁不再，虽有天狗之力，年幼的九条裟罗却仍无力单独对抗魔物，在战斗中被击落山崖，羽翼受损。

她本应该就此摔死，幸而在危机关头得到神明注视，获授神之眼，保住性命。

也正因为年纪轻轻便成为神之眼拥有者，九条孝行收养了裟罗，要将她培养成名将，稳固九条家的地位与民望。

论起所能获得的特定资源，像是精良的武器铠甲，曾经的大将所著的兵书韬略，以及能够提升神之眼拥有者实力的元素结晶，九条裟罗不缺，天领奉行并未在这些地方吝啬。

只不过与被柊慎介妥善保护起来，过着温室里的花朵般生活的柊千里，以及虽然遭逢家族变故，但享受过亲情，也被社奉行和神里家的仆从下属悉心呵护的神里绫华相比，九条裟罗的童年并不存在名为亲情之物。

九条孝行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养一个小公主，而是让九条裟罗练出一身过人武艺，时刻以将领继位者的认知要求自身，做一个务必保持冷静与严肃的军人，成为雷电将军的帮手，天领奉行的骄傲。

日复一日的磨练武艺，学习行军布阵，战争韬略之道，何止是亲情，九条裟罗就连友情都不曾拥有。

华奕能理解九条裟罗言语间刻画的过去究竟怎样辛苦，因为他自己便曾经有过一段拼命努力的日子。

在长空市时，知晓第三次崩坏即将降临而绞尽脑汁的提升实力。

论起训练强度，对自身身体的摧残，九条裟罗大概比不上那时的华奕，但论起时间跨度，横贯她整个童年，直至现在仍未松懈的生活，同样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艰辛。

对雷神的信仰，成了九条裟罗一路走来的支撑，令她克服孩童的天性，克服对安逸的渴望，不断向前。

从获得神之眼而保住一命开始，虽然九条裟罗当时尚未能觐见雷电将军，但神明已经成为她人生中至关重要的组成部分。

她是雷神忠诚的追随者，其余所有身份都不过是陪衬。

“所以，你先前表现出的对甜食的排斥，其实也不是真正的讨厌，而是想维持朴素生活，避免吃了甜食后放松懈怠？”

华奕没有以同情的语气怜悯九条裟罗的辛苦，继续以聊天的方式对话。

“……算是吧。方便携带，能够迅速饱腹就是食物最重要的属性，其余的时间可以用来磨练武艺，研读兵书。若我在饮食方面产生不必要的追求，由俭入奢，将来可能在其他方面也变得懈怠，所以从最开始便要避免。”

就连九条裟罗自己都没意识到，现在她正主动向华奕坦露详细的心路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