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女孩子被点破心事，免不了面红耳赤，当场逃跑也是情理之中，但阿波尼亚脸上浮现的并非羞赧，而是忧愁。

她没有反驳格蕾修的话，转而望向华奕。

“我所施予的戒律，这些天是否给你带来了困扰，影响心智和行动？能不能再让我探查一番……”

说到最后，修女的语气里满是恳求。

背负戒律之铭的战士，说一句请便能驱使他人的逐火英桀第三位，被前文明逐火之蛾的许多人视为能随意摆弄心智，必须敬而远之的恐怖存在，此刻全然没了知晓她的人印象中的神秘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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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蕾修的言语证明阿波尼亚对自己承受的戒律耿耿于怀，到了影响日常生活的地步，华奕原本想着“随身”携带研究素材，顺着已有方向走的更远，进而丰富意识层面的手段，现在为了让阿波尼亚安心，要将素材破坏掉。

无伤大雅，以后再想研究戒律，无非是多了一个自行复现的流程。

连律者权柄都能强行凝聚的舰长大人，在花费时间与精力解析戒律后，已然将之纳入掌握。

意识权柄无声无息间凝聚，生成与戒律有部分属性重合，又有部分属性截然相反的力量。

描述声波时，有频率和振幅两种重要属性，相同频率下，相反振幅的声波能够干涉和抵消，这是一种理想化的状态，在空间的声强大小分布不可能完全同步，除非声源是同一个地方，否则抵消只能发生在特定位置和角度。

而比声音更为复杂的意识领域，想要完美消除隐藏于此的戒律，所需要严格把控的属性远远不止两三种。

阿波尼亚本人尚且做不到消除自己施加的戒律，识之律者具备消除戒律的可能性，但这世上应该没有多少承受了戒律，且意识足够强大坚韧，还愿意冒着精神崩溃的风险给她当练习对象的人。

从接受戒律到解析戒律，发现它，了解它，直至比原主更好的掌握它——华奕在一个星期内完成了这一系列过程。

权能凝聚的力量流淌于舰长无比坚固的精神空间，冲击着戒律，两者不断交锋，不断湮灭，几个呼吸后皆消失无踪，半点不剩。

恰到好处，增一分则太多，减一分则太少七。。

第2384章 幸好

“放心，戒律已经消除了，你自己看看吧。”

华奕没有忽略所处环境，不但阻隔了空气震动，避免有关戒律的对话传入话筒，还利用意识权柄临时降低了自身在她人眼中的存在感。

否则大庭广众之下被阿波尼亚摸头，终归有些怪异。

听到舰长说戒律已被消除，忧心忡忡的修女神情变化，当即来到他身边探出手。

根据对象的精神强度与意志坚韧性高低，以及所处距离与感知方式差别，逐火之蛾最优秀的精神感知型融合战士可以做到探查精神状态，读心，乃至窥看对方过去的记忆与所思所想，堪称精神层面的无所不能，一度被逐火之蛾成员视为怪物中的怪物。可面对华奕，阿波尼亚至多只能探查他的部分精神状态，而且无法保证那种状态是否经过伪装。

这位善良而强大的人类领袖，是否会为了安慰自己说出善意谎言，把戒律藏起来？

在五万年前那个世代站立于精神领域顶端的战士，面对现文明的更强者，仅能从旁枝末节尽可能增幅自己的感知力。

目测，亦或摸头？

不，那不够。

阿波尼亚张开手臂，仿佛恋人似的拥抱华奕。

“……”

格蕾修瞪着纯净无邪的大眼睛旁观。

饶是以爱莉希雅的性格，也不禁为同伴的所作所为怔了怔。

哎呀呀，真是大胆呢。

虽然有时候，阿波尼亚会表现出天然呆的一面，但那顶多是经营疗养院时，为购买打折商品而排队，让早就听说“有一位言语蕴含魔力的可怕修女在黄昏街活动”相关传言之人惊慌逃避。

这般亲近的拥抱所蕴含的暧昧，她不可能一无所知。

究竟是对救命恩人的好感度加持，还是随着了解现文明越来越多的情报，明白华奕这位人类领袖到底有多么重要，才做出取舍？

感觉二者兼有呀。

华奕安于现状，并未挣脱。

有一说一，阿波尼亚的身材真的很好，相比之下，同为英桀，同样度过悠久岁月的存在，符华就显得平平无奇了些。

或许自己应该为符华排忧解难，代她向阿波尼亚求取诀窍，查证是营养搭配问题，还是生活习惯问题。

但事实是符华的食谱颇为健康，生活作息也极有规律，再说堂堂融合战士兼识之律者的身体素质必然是尽善尽美，威胁常人健康的问题，根本影响不了符华。

阿波尼亚哪里知道伟大的人类领袖，受无数人爱戴的舰长大人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她全身心投入到精神领域，寻找戒律的存在。

在探查中用上全力，罔顾自身安危，将精神完全聚集于此，相当于主动暴露弱点，倘若遭到突然袭击，轻易便会身受重伤。

作为交换，阿波尼亚的感知能力实现最大化，不放过一丁点的蛛丝马迹。

意识权柄的力量与戒律相互冲突，一同磨灭的痕迹未被遮掩，进入感知。

并非“为世界上所有的美好而战”的粗暴翻转，在此基础上额外施加“不要为世界上所有的美好而战”的戒律来实现抵消，而是一种拥有部分与戒律相似的本质，但在特定属性上又相反的力量。

仅仅是管中窥豹，从能量痕迹片面的还原其内在，阿波尼亚便惊叹于华奕的巧思与强大，她自己看到了这种力量，却无法效仿。

那是力与技的双重差距，可望不可及。

戒律真的被完美消除了，没能留下一丁点的残存。

连日来的担忧散去，阿波尼亚彻底确定了自己的力量无法对华奕造成不可逆影响，更无法成为酝酿悲剧的种子。

他没有说谎。

无论是让英桀们坐下来一起吃饭也好，让所有人露出笑容也罢，那些一度被认为随口说出，看似简单却缺乏实现可能的话语，华奕都做到了。

曾经给前文明造成恶性事件的戒律，也没能对舰长造成阻碍0......

放松，欣喜，以及一抹复杂难明。

阿波尼亚并未立即松开环抱华奕的手，眼帘低垂。

如果，如果能早一点与他相遇，不是如今新的世代，而是五万年前，自己这个樊笼里的罪人，无法挣脱命运丝线的飞蛾，大概会活的轻松许多吧。

圣芙蕾雅学园的孩子们，现文明的人类，着实幸运。

华奕安慰式的轻拍着阿波尼亚的背。

“还有什么担忧、彷徨或心事，一并说出来，我把它们都处理了。”

“……”

已经没有担忧和彷徨了，希望早一点遇到华奕的心事，也算不上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