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算是太过出乎意料，既然亚历山德拉向自己诉说过外界的事，没道理对希奥拉隐瞒，如今的阻止只能说明双方做了不同选择。

“嗯？”

听到靠近的脚步声，骇兔循着声音来源望去。

“华奕，你怎么跟着我跑出来了？”

“知道我是在上班时间，冒着丢工作的风险找你就好。”

“你也是来劝我放弃的？作为天穹市的普通市民，并不希望光幕消失么——理解，维持已有的生活没什么不好的。”

布朗尼的语气难掩低落，透着迷茫。

“光幕之外，到底是更为广阔的天地，还是漆黑幽暗的深渊，谁也无法确定，哪怕从外面过来的亚历山德拉，也只是说她被人一下子送到这里面来，并不知道路途上的细节。”

被人送进来么。

华奕将少女透露的信息记下，并未立刻对此加以追问。

他知道，现在的重点不是询问亚历山德拉流落到世界泡里的因由，而是开导布朗尼。

“不，我不是来劝说你放弃的，只是想提醒你一些小细节。”

“什么？”

“首先，希奥拉态度强硬的阻止你盗取密钥，比起担心光幕外的未知风险，更多的是在意你的安全，她不希望你自顾自探索一片未知的区域，这是真情实意的关心。”

“……我明白。”

“其次，你有没有想过针对特定情况的预备方案？如果光幕外是一片和平乐土，那自然诸事大吉，你是帮助天穹市所有人逃脱囚笼的大英雄，但倘若外面很危险呢？例如充斥着滔天火海、汹涌洪水等等。”

闻言，天才骇客抿了抿嘴。

她潜意识中的确将外面的世界当成了很美好的地方，因为亚历山德拉的描述真的很美好，除了崩坏灾害爆发的部分外。

而那部分又偏向于英勇强大的女武神消灭怪物，保护世界的感觉，面对年纪轻轻的少女，作为监护人的亚历山德拉有意避免强调灾难的可怕。

可华奕所说的话让布朗尼前所未有的真切意识到另一种情形，一旦光幕的本质是保护天穹市，阻隔外面的危险，自己擅自盗取密钥，关闭光幕，就相当于引水入墙，自招灾祸，将是整座城市的罪人。

“抱歉，我考虑的太少……”

“你考虑的已经很多了，想到掌握密钥的神城科技防卫森严，寻求突破方法，甚至将未来离开天穹市去外界兜风的情景都想到了，到时候谁来开车？你自己，希奥拉，或者亚历山德拉？在雪地里开车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视野会受到影响，刹车也需要预留距离0.........”

“希奥拉有一辆岩灰色的柯尼塞格，座位多，能装很多行李，她本来想买辆喜欢的红色的车，但一直找不到满意的款，所以只能退而求次。我之前还打算骇入天穹市的交通系统，修改车辆资料，再找家改装店涂红漆就行，结果希奥拉说那反倒更加显眼，全城唯一一辆红色柯尼塞格什么的。”

自己从始至终，想法都很片面呢，只顾着行动而没有足够的事前评估考量。

布朗尼禁不住又叹了口气。

片刻后，她忽然感觉哪里不对，眸光蓦的发生变化。

“一名刚刚毕业，昨天还在找工作的学生，听到这么多非同寻常的消息，真的能保持淡然自若吗？要知道我们聊的话题不但有盗取光幕密钥，还包含外界的情况，除了亚历山德拉以外，整个天穹市应该再没有人知道外面的任何信息了，为什么你不但轻松接受，还有反过来安慰、提醒我的余裕，尤其是对雪地行车的了解，天穹市可没有雪原，你到底是谁？”

“华奕，从始至终我都没报过假名，在天穹市0.8没工作也是真的。”

并且，从始至终没说过自己是忙于找工作的毕业生。

“你……和亚历山德拉一样，也是从外界来的？”

“竟然一下子就能猜到正确答案，难怪是天才骇客。”

梅比乌斯没有向记忆封闭的渡鸦诉说实情，那是因为等到结束世界泡旅行后，她自然便会知晓一切。

布朗尼不同，作为天穹市的一员，此前并不知道崩坏世界的事情，可以适当的进行铺垫。

“……”

确定华奕来自外界，少女一下子冒出许多疑问，然而此时此刻，她深知最重要的是什么。

“光幕之外真的有危险，洪水、火海？”。

第2715章 另一个选择

“问题的答案你可以自行探索。”

“我不可能在明知风险的情况下，拿全城人的性命开玩笑。”

“果然是个好孩子呢，虽然单单是潜入神城科技盗取密钥的行为，就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啧，你看起来也没多大，否则我根本不会把你当成刚刚毕业的学生，别用这种口吻教育我。”

“好好好。”

华奕指了指通过高架架设的轨道。

“我还没坐过天穹市的列车呢，布朗尼小姐能带我见识一下世面吗？”

骇兔沿着他所指的地方望去，那是将天穹市的大部分城区覆盖的轨道线路，悬挂式单轨铁路，轨道在空中轨道列车上方，作为悬挂载体，在城市人口密集的地方用来运载乘客。

曾经，少女对这种空中列车喜爱至极。

悬挂式单轨铁10路以高架兴建，地面上只需很小的空间建造承托轨道的桥墩，列车下方的空间很大，没有其他高架铁路的庞大桥身，可以自由通车，往往建在城市拥堵严重的地方，缓解交通压力。

天穹市是这枚世界泡里有且仅有的唯一一座城市，人们只需要专心发展这块土地即可，虽然赛博都市的许多方面并未表现出将尖端科技应用于民生的特点，但至少空中列车的建设范围广阔。

坐在列车上，透过窗户，便能毫无阻碍的从高空俯瞰城市，随着列车前进，下方的光景也会发生变化，有时候周围的摩天大楼甚至会高过轨道，产生乘车在建筑群中穿梭的感觉，又是另一番体验。

布朗尼至今仍清楚记得，当年从太虚门出来，乘坐列车见识到前所未见的城市风景，自己是多么激动，多么雀跃。

然而时至今日，天穹市的寸草寸木早已烂熟于心，亚历山德拉所描绘的另一个更为广阔，更为绚烂的世界，令少女魂牵梦绕，再看同样的风景，则没了孩童时期的简朴欢喜，取而代之的是复杂。

对天穹市本质的困惑，对世界本征的迷惘。

不过，既然华奕主动提出来，布朗尼没有拒绝的打算。

当着他的面与希奥拉斗嘴，关闭光幕的计划被知晓，一厢情愿且欠缺考虑的想法暴露，又知道了华奕来自外面的世界，这种程度的出丑与信息交换，变相打破了人际交往中的距离，令少女感觉无论什么事都可以倾诉出来。

当然，还有一大原因是华奕表现的进退有度，具备让人下意识亲近信任的魔力。

“跟我来。”

来到附近的站台，购买车票，并未等待太久便有列车停靠。

夜色渐浓，三节式车厢里空空荡荡，华奕和布朗尼是唯二的乘客。

随意挑了个座位坐下，扭过头看向窗外，天才骇客拾回了熟悉的视角，不再是网络层面的鲸吞海量信息，而是那份或许早已丢失，但其实从未遗落的，对所见之风景的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