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涉及神圣誓言的命案，有时候水神的判断也会出错，与谕示裁定枢机给出的结果相悖，但她总是能用歌剧演出一般的方式蒙混过关，枫丹人也不会过分苛责。

因为喻示机和神圣誓言维持着最重要，最公平的“正义”，神明的伟力毋庸置疑，那戏剧化的判断出错，想来都是演出的一环。

阿蕾奇诺的神情出现了细微变化，望向蕴含巨大能量的谕示裁定枢机，又瞧了一眼端坐高台的芙宁娜，最后淡漠的看向舞台之上的“演员”。

黑心工厂老板也没料到今天的芙宁娜变得不一样了，逐渐惊慌。

他同时感受到自一层的观众席传来冷漠的视线，那道目光仿佛玄冰，让他觉得通体冰寒，又恍若烈火，要将他烧成灰烬。。

第3401章 神圣誓言

“把另一个人带上来。”

芙宁娜继续主持审判，警备队成员押上了之前试图暗杀夏洛蒂的枪手，也是黑心工厂老板的亲弟弟。

他面色苍白，神情惊慌。

“帮我……”

“闭嘴！”

故意杀人未遂，在任何一个国家都属于重罪，原本的食品安全案件上升到命案，黑心工厂老板已经做出了抉择。

他很蠢，蠢到试图通过杀死神之眼拥有者来消灭人证，为自己开脱，他也足够坏，坏到在自己即将牵扯进更大的案子时变得思维敏捷，迅速“止损”。

“芙宁娜大人，不知道您把他带上来是什么意思？他虽然是我的弟弟，但平日里我们并不在一起生活，正如枫丹法律条文中说的那样，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人，在法律上具有独立的地位，因此在归责时责任自负。”

“哥，你？！”

“我似乎还没说你的亲属是以证人的身份出场，还是以犯罪嫌疑人的身份接受审判，你竟然已经在忙着推卸责任了。”

芙宁娜翻看起手中的纸质报告。

“按照执律庭查到的线索，你们兄弟二人表面上没什么交集，各有生活，实际上一直通过隐瞒收入和改变产业归属人的方式逃税，此次食品安全问题被曝光以后，也是你弟弟在外面四处打点，试图给你脱罪，收受贿赂的官员已经供认罪行，你还有什么借口？”

“没有没有，我也认罪，我认下关于食品安全的一切指控，现在就甘愿进入梅洛彼得堡接受关押，芙宁娜大人！”

黑心工厂老板看见自己一脸死灰的弟弟，已经意识到枪杀夏洛蒂，消灭人证的计划失败，他急着为自己摆脱故意杀人的嫌疑，然而这一顿操作也令枪手明白，自己被兄长给抛弃了。

“芙宁娜大人，我坦白！是他在被捕前留下信件，指使我攻击曝光工厂问题的记者，藉此消灭人证，一切都是他的阴谋～｀！”

“不，芙宁娜大人，你别听他胡说八道，这人已经疯了，为了减轻罪责，什么谎言都敢编造！”

将审判视作演出，此刻互相指认罪行的兄弟二人已经将剧目推上高潮，上演着在足够的利益面前，亲情似乎也不值一提的戏码。

二层观众席上的人们神情或激动，或慨叹，或厌恶，或沉思，整座歌剧院被各种情绪充斥，源源不断的向谕示裁定枢机供能。

长久以来，同种情形在歌剧院里不知上演过多少次，有类似的兄弟阋墙，在案件严重到牵连自身性命以后，亲属之间相互推诿，相互指认，抖出更多的罪行。

也有不少如娜维娅父亲那般在审判中洗脱冤屈的，最早的例子可以追溯到将近五百年前，众所周知的美露莘案。

当时的旧贵族认为芙宁娜大人的存在威胁到了他们的地位，又不敢直接与神明作对，便想方设法的使绊子，给被芙宁娜引导进入枫丹廷的美露莘一族泼脏水，试图用这种方式分散水神的注意，自己借机攫取权力。

也是在那一天，芙宁娜大人第一次要求被污蔑成犯罪嫌疑人，名为卡萝蕾的美露莘发下神圣誓言。

当时，可怜的美露莘泪流满面，表示自己绝对没有伤害任何人的意思，一心一意想要与人类友好相处，想要为枫丹做贡献。

理所当然的，观看审判的旧贵族们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可怜的卡萝蕾，声称这种誓言不具备法律效力，然后芙宁娜让他们也发誓，照着美露莘的方式发。

兴许是当时的少女神明表现的有些缺乏威慑力，那些贵族竟然真的敢在神明的注视下颠倒黑白，像模像样的发誓说“我们绝对没有伤害美露莘的意思，只是在惩治罪恶，维护枫丹的正义”。

也就在他们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神明的伟力降临了，那是至极的神圣，至极的正义，璀璨却不会刺伤无辜者双眼的光芒，直接将大放厥词的家伙抹杀。

于是五百年前的贵族成了旧贵族，而美露莘也顺利融入了枫丹廷。

别看这群模样可爱，身材像是小孩子的美露莘如同吉祥物，她们的寿命远超凡人的百岁之限，第一批来到枫丹的美露莘也都活的好好的。

包括当年被冤枉的卡萝蕾，现在也还在沫芒宫任职，并且深受芙宁娜信任。

一开始人们慑于神明的力量，以为水神大人懒得听旧贵族继续辩解，才当庭抹杀他们，后来神圣誓言的公正无私在一次次审判中得到证实，大家才真切体会到司掌审判的神明究竟是多么崇高。

她明明掌握强大的力量，却从不轻易使用，只在人命关天的大案上动用神圣誓言，又在一些相对小的案子上适当加入戏剧演出，甚至不惜让自己的结论与谕示裁定枢机出现矛盾——

何等伟大的神明啊！

然而芙宁娜有苦自知。

此时此刻，少女神明银牙紧咬，看着舞台上的兄弟二人相互怒骂，不断把罪名往对方身上引，心中产生了熟悉的忐忑与懊恼。

神圣誓言根本不是属于她的力量，她其实什么都做不到，只是在某个将沉甸甸的责任抛给自己，并且提到过伟力存在的家伙长久销声匿迹以后，被迫利用本不属于自己的权柄。

每次要求嫌疑人立誓，芙宁娜都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生怕那真正崇高的存在把自己判定为擅窃伟力的小偷，顺手给抹杀掉。

偏偏，美露莘一案的例子告诉她，神圣誓言真的能挽救许多悲剧，她不得不冒险识。

现在又是维持正义的时候了。

水神大人握紧拳头，站起了身。

“｀你们立誓吧。”

紧跟着她站起身的是二层观众席的所有人，一层前排席位的阿蕾奇诺也不例外，冷漠的脸上出现明显的庄重与肃穆之色。

芙宁娜俯瞰着意识到了什么，如烂泥一般瘫倒在地上的兄弟二人。

“以无上神明的名义——宣誓。”。

第3402章 五百年的绝对正义

“我…我以无上神明的名…名义……”

我以无上神明的名义发誓，我将提供的证言是真情，全部是真情，只是真情。

这便是枫丹的神圣誓言，维系欧庇克莱歌剧院中审判公正性的绝对保障。

二层观众席的所有人站起身，再怎么恣意妄为，将审判当成戏剧演出的家伙，这时候都收敛了任性，面露虔诚与肃穆之色。

因为此时此刻，他们均是枫丹正义的见证者。

一旦向无上的水神大人起誓，立誓者接下来的所有话必定都是真情，没有半点虚言，五百年来的无数案例早已证明了这一点，便是有人发誓之后说自己能摘下天上的月亮，只要未曾遭受神罚，那他便真的能做到，枫丹人再怎么难以置信，也会全力说服自己去相信。

芙宁娜也站起了身，站的笔直，浑身紧绷，战战兢兢。

因为她知道“无上”并非修饰神明的形容词，而是具备特殊含义的人称代词，指向的仅有那位在漆黑灾厄中拯救世界，于悠久的历史长河内留下多处痕迹的神圣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