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如先休息，也好打理一下自己，不然就看你现在这脸色，真要去帮忙，公爵甚至还要分出人手来盯着你别晕倒……”

芙洛拉也悟了，连忙跟进：“是啊，你这样子连精神药剂都不能喝，喝了就会猝死，真要想帮忙，你先把自己的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再说，哪有让人大老远刚到就工作的，兰登会担心你的。”

海莲娜终于还是被说服了。

芙洛拉如释重负，赶紧叫来侍女，让人把海莲娜送到她的房间。

等海莲娜一走，芙洛拉就忍不住问道：“公主殿下，你刚才怎么想到那么说的？平时还好，一跟兰登有关的事，我就不知道怎么说服她了……”

她跟海莲娜相处了那么久，都没掌握到跟这种状态的海莲娜沟通的技巧，为什么贝拉特莉丝公主明明跟海莲娜应该算是初次见面，却能这么精准迅速地明白怎么搞定海莲娜呢？

贝拉特莉丝之前似乎在走神，芙洛拉跟她说话，她才忽然回过神来，浅浅地一笑：“没什么，就是感觉这么说可能有用。”

芙洛拉若有所思。

难道这也是精灵的天赋？

——毫无疑问，这跟精灵的天赋无关。

贝拉特莉丝会这么精准地找出应付海莲娜的方法，只是因为她有过相似的经验而已。

一开始她见到海莲娜的时候，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贝拉特莉丝听说过海莲娜在静养，但这世界什么病到最后都是静养，她根本不知道海莲娜是什么情况，初见的时候，在她看来，海莲娜也只是太想见到兰登了而已，那些话听着奇怪，也是因为对她有敌意。

但芙洛拉来了之后，贝拉特莉丝就越听感觉越不对劲了。

这种偏执的、只能听进自己想听的话，只要是自己不想听的话都能选择性过滤或者扭曲的状态……

好熟悉。

她妈妈发病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这种时候，她妈妈就会沉浸在皇帝依然关心着她的幻想中，想象皇帝很快就会来看望她，甚至会幻想贝拉特莉丝还在被皇帝看重，难得地会用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贝拉特莉丝，温柔地抚摸她，夸奖她。

“好孩子、好孩子……一会儿你父亲来了，要好好表现。”

病情是逐渐加重的，一开始贝拉特莉丝还不理解这是什么情况，诚实地说出了真相。

“妈妈，父皇不会来看我们的，他讨厌我们。”

如果是理智清醒的母亲，这时候应该就已经开始发怒地打骂她了，但发病状态的时候，母亲却只是会用那种恍惚的眼神，宠溺地对她微笑。

“说什么傻话呢？你是你父亲最喜欢的孩子啊。你看看你的精灵耳，多漂亮，来，给妈妈展示一下你的魔法。”

“……妈妈，我不会魔法。”

这种与对方认知相反的话多说几次，对方虽然依然会固执己见，但知晓真相的潜意识却也会起作用，最终就会陷入焦躁中，攻击性也会更强。

所以在长期跟这种性格反复的母亲相处过程中，贝拉特莉丝对这种人也有了一套自己的沟通办法。

她的母亲幻想的核心，是父亲深爱着她母亲。

海莲娜幻想的核心，大概就是兰登也需要着她，关心着她。

那么只要以她们的幻想核心为诱饵，就能在某种程度上进行引导，达到自己的目的。

贝拉特莉丝观察了一会儿后，想要印证自己的猜测，因此才暂时把自己的恶趣味搁置到一边，开口为芙洛拉解围。

实验成功了，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但贝拉特莉丝一点都不开心。

她母亲那个样子，是因为无法接受对父亲的深爱被辜负……海莲娜又是因为什么呢？

报纸上的那些关于兰登的澄清她看了，里面也有一点关于海莲娜的部分，不过大概是考虑到公爵的家事没必要给大众公开，所以讲的不是很明显。

贝拉特莉丝当时看了没什么感觉，还以为是养姐和兰登争权夺利，甚至还暗中嘲笑了一个养女有什么好争的，完全就是找不准自己的定位。

现在看来，根本就是很早之前，海莲娜其实就已经精神状态不对劲了。

既然海莲娜的幻想核心是兰登，那她变成这样就肯定跟兰登有关……父皇是给了她母亲希望又抛弃了她，那兰登呢？兰登对海莲娜做了什么？

贝拉特莉丝忽然发现，自己明明之前还在各种想办法证明兰登没那么好心，说不定有着很黑暗的一面，现在却只是一想到可能是兰登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导致海莲娜变成这样，她就无法接受。

这算什么，她已经默认兰登就是个圣人了吗？

“……圣女小姐。”贝拉特莉丝叫住了芙洛拉，“关于海莲娜小姐的事，我想和你谈谈。”

芙洛拉摇摇头：“公主殿下，恕我直言，这是兰登的家事，无论是你还是我，其实都没必要参与太多。”

当然，话是这么说，芙洛拉其实只是想打消贝拉特莉丝的念头，她自己是已经获得了兰登的许可，可以直接处理海莲娜相关的事的。

尽管贝拉特莉丝在刚才算是帮了她，但芙洛拉一直对贝拉特莉丝颇为警惕……算是一种女人的直觉吧，她不是很希望看到兰登跟贝拉特莉丝亲近起来。

“是吗。”贝拉特莉丝淡淡地道，“那我就直接去找公爵问吧。”

芙洛拉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兰登现在很忙，这种事没必要去打扰他吧？”

“是吗？”贝拉特莉丝用合起来的扇骨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脸颊，微微一笑，“那就等他休息了再说吧。”

芙洛拉瞬间想起来，自己看到过的贝拉特莉丝穿着睡裙，从兰登的房间飞出来的那一幕。

……可恶，难道这家伙，还打着等晚上钻进兰登的房间私聊的主意吗？！

与其让贝拉特莉丝半夜去找兰登，不如她这边解答一下算了！反正说的是海莲娜的事又不是兰登的事！

总觉得兰登对贝拉特莉丝公主明明不怎么喜欢却又似乎有点纵容，真是让人不放心。

芙洛拉悄悄深呼吸，露出一个微笑：“啊，其实，也不是什么都不能说……我只能说一点我觉得没问题的部分。”

贝拉特莉丝灿烂地笑道：“那就好，我真的很在意海莲娜小姐的状态，看上去很让人担心，不是吗？她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芙洛拉回想了一下：“我也不是很确定，不过症状明显的话，应该就是兰登和海莲娜为了上学搬到帝都去不久吧？感觉控制欲有点过头，兰登只是七点回家都不行，非要等兰登到家她才吃饭或者休息。”

不过那时候没人察觉到有问题，都只觉得是正常的姐姐对弟弟的担心，兰登甚至还为此来找她苦恼地讨论过，说海莲娜这样他莫名就感觉很愧疚，明明他也没做错什么……

但愧疚的次数多了，兰登又确实没做错什么，他就触底反弹了。

说了不用等，为什么还要等？这是不是一种向他施加压力的手段？

他交个朋友怎么了？出去玩一下怎么了？又不是没报备。

住校那么多天，好不容易出来两天，非得假期都待在家里，待在海莲娜眼皮子底下才行吗？

贝拉特莉丝仔细地听着，问道：“公爵和海莲娜小姐，有因为争权的事闹过吗？”

“我不确定，不过他不喜欢别人提这个话题，一提就不高兴……不过就我对兰登的了解来看，他其实早期并不在乎海莲娜掌权的事，因为公爵夫人——我是说，兰登的母亲，曾经说过海莲娜只是帮兰登，兰登也没意见，只是后来海莲娜管的太宽了，连兰登跟谁交朋友都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