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
海莲娜怔住了。
宛如时间凝滞一般,思绪都变得缓慢了起来,让她有点难以理解刚才兰登说的话的含义。
放弃什么?
不是在说治疗的事吗?为什么兰登会突然说……放弃她?
这是什么意思?
海莲娜不能理解,也不想去理解,她只是茫然地看着兰登,像是沉入深海一般,胸口渐渐涨上沉闷的痛苦。
兰登在笑。
好像一直以来压着他的重担终于放下了,他的笑容是海莲娜多年未见的纯粹,如释重负般地放松,说话都带了几分轻快。
“不想治就不治了,在被你气死和负责到底之间我总得选一个……既然你这么强烈要求,估计也不会再配合,那就算了,以后你想怎样就怎样,但别来找我了,我对你仁至义尽。”
他站了起来拍打了一下裤腿,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海莲娜。
“怎么了,海莲娜,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为什么这个表情?笑一个吧。”
海莲娜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表情。
她只是茫然地看着兰登释然而喜悦的表现,感觉大脑里像是点燃了一簇火焰,让她陷入高热般昏昏沉沉又痛苦万分的境地,呼吸之间都仿佛有烈焰顺着心脏流入血管一样带来难忍的痛楚。
就连之前兰登搬出公爵府,在别邸对着找上门的她冷言冷语,海莲娜都不曾这样恐慌过。
因为那时候,哪怕兰登再怎么划清界限,他依然是把她视为“跟自己相关的存在”,即使是需要解决的麻烦,那也是一种无形的联系。
看到她时那冷淡的眼神、疏远的态度、谨慎的心情,其实都是还在意她的证明。
但现在,就像他说的那样……
他放弃了。
心软又有责任感的兰登,终于放弃了这份沉重的负担。
他也一并放弃了对她的反感厌恶,以及导致这些的对她的责任感。
这让兰登整个人看上去宛若新生般的轻松愉快。
面对她时总是一脸严肃的兰登,甚至现在还能跟她开玩笑——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海莲娜神情慌张,表达错乱地跟着站了起来,“兰登,我只是想要解除误会,你不能总是跟着情绪走,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
“随便你怎么想。”
兰登一边说,一边打算离开:“反正现在就算有误会,只要我不去干涉你,那这个误会其实也无所谓不是吗?你也快点调整好心态吧,难道你还要对着街上每一个误会你的人都解释一遍吗?”
“那怎么能一样!”海莲娜拔高了声音,“我只在乎你的想法!”
兰登停下脚步。
海莲娜的眼神中升起了希冀。
虽然母亲大人说过,她肯定会被兰登误解,以为她不在乎他,以为她只是想要一切运转良好……
但其实不是这样,她真的是在意兰登的,兰登误会她,她也很难受,只是之前不好解释,一旦解释了,兰登可能会觉得她太好说话,以至于她也无法再管教兰登。
现在如果能解释清楚,让兰登明白她确实在意他才做的这些,兰登一定就会……
“其实我以前一直在等你这句话,你要是提前一年这么说,我可能还会感动一下,如今再说不觉得有点晚吗?”
兰登侧过头来,带着放松的微笑说。
“而且你一直在乎的,从来只有你自己的想法,海莲娜,如果你真的在意我的想法,现在这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无所谓了,你就继续沉浸在自己做的美梦里不要醒来好了,别带我,我还有别的事做……走了,学姐。”
海莲娜面无血色,苍白得像雪,冰蓝色的眼眸中渐渐升起了尖锐的情绪:“兰登!站住!我还没有说完!”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兰登飞扬起的外套。
不可以让他就这样离开!
海莲娜的直觉告诉她。
母亲大人,教教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办……是不是应该拦住他,跟他说清楚,让他收回刚才的话,否则就像上次一样,将他控制在我的——
海莲娜的手被剑鞘格挡开了。
她愣了一下,顺着剑鞘抬头看去。
橘红色长发的少女骑士已经收敛了平时无时无刻不在散发温暖的笑意,眸光像是逼近的剑刃一般寒冷而锋利。
“海莲娜小姐,请止步。”少女骑士的语气也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漠然,“公爵不想再跟您说话,如果您再前进,我手里拿着的恐怕就不是剑鞘了。”
“让开!”海莲娜怒气冲冲,试图拨开剑鞘,却发现剑鞘纹丝不动,“兰登!兰登!”
她惊慌地往骑士身后望去,发现兰登已经走出去了一段距离,似乎对身后发生了什么毫无兴趣,仿佛以后也不会再对她回头。
海莲娜咬了咬牙,全身的魔力沸腾了起来,打算硬扛住所有攻击突破骑士的封锁。
但还不等她的魔力构建好,原本跟她较劲的剑鞘就忽然一收,趁着她因为失去平衡而魔力混乱的瞬间,一记手刀击中了海莲娜的后颈,让她晕了过去。
布丽姬特单手接住晕倒的海莲娜,沉默了一秒,有些头疼地喊:“公爵——”
刚才海莲娜怎么喊都没回头的兰登扭头看了一眼,愣了下:“你把她打晕了?”
“是啊,现在怎么办啊?”布丽姬特苦恼地说,“我没想到她战斗意识这么差,一下子就成功了,本来还想把她引得远一点……”
兰登无语:“你对自己的战斗力有什么错觉。”
好歹也是皇家骑士团团长的得意弟子,要是刚刚觉醒血脉魔法的海莲娜都能跟布丽姬特打得有来有往,那只能说明团长昏聩了。
“因为公爵你每次见海莲娜小姐都特别谨慎嘛……之前还叮嘱我见机行事。”
“……我那是有心理阴影。”
任谁被关了小黑屋,再见到主谋,都会谨慎的。
布丽姬特姑且还是把海莲娜给公主抱起来,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只在接近兰登的时候,稍稍放慢了脚步:“对了,那个,公爵,你没事吧?”
“嗯?”兰登知道布丽姬特在担心什么,他想了想,“挺好的,不能更好了。”
他之前对海莲娜真的就是全靠责任心在维系着,母亲作孽的责任压在他身上,带给了他沉重的压力。
他不是没有考虑过放弃,只是觉得海莲娜最近也这么配合,再抢救一下,万一还有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