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医生面露难色，他给玛修的资料中，并不包含这些知识。

表面上看，第四特异点非常和平，第一特异点和第二特异点都有战争，第三特异点则有凶狠的海盗，每个特异点都有流血和牺牲，唯独第四特异点有些特殊，它的流血，是隐性的。

罗摩开口说道“工业革命……势必伴随着无数失败和牺牲。对于上层的贵族而言这是一个着迷的时代，但贫民阶层却是血泪的历史。玛修，贫富阶层的差异，往往是前者占据大多数，有钱的富贵人家终究是少数，绝大部分人都为了明天的晚餐而发愁。作出决策的是被世人铭记的高层，历史前进的车轮是被人遗忘的低层。”

“我……我不知道这些……”

玛修失魂落魄地跪坐下来，罗摩当时收集到的，正是死去的孩子们的灵魂。

立香后退了几步，她捂住嘴一言不发，过了好久才用颤声穿透手掌。

“不是……有济贫院吗……”

“嗯，有的。”奥利弗淡淡地叙述着，“济贫院是穷人们最后的港湾，但理事会的贤人们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济贫院是穷人们的乐园，于是剥削了济贫院的食粮。我生活的那个年代啊……每天的饭是三碗稀粥，一个礼拜能有两头洋葱，赶上礼拜天可以有半个面包卷。掌勺的大厨非常省心，因为我们的饭碗和他们的汤勺一样大。”

奥利弗看了一下他的手掌，那绝不是什么大锅饭的大勺，所谓的汤勺仅有小孩子的巴掌大。

“不论来得人多么健壮，济贫院都能让他的衣服在两个礼拜内被风刮得呼呼作响。有次我们被饿得快要死了，孩子王恶狠狠地告诉我们，他想把晚上睡在他旁边的孩子吃掉，我负责第二天试试看，能不能多要一点．‖。”

说到这里，奥利弗自嘲地笑了。

“理事会的人听了之后把我关了起来……他们说，我活该被绞死。”

那只是一碗饭而已，莫德雷德深感同情，十九世纪的孤儿们，全部都生活在那样水深火热的环境里。

“要不了多久，我被赶出了济贫院，只能去做童工。但我并不孤独，童工在我们那个年代，到哪里都能看见。”

整座伦敦城，都是由童工推进的。

随着科技的发展，许多设备精简化到即便女人和小孩都能操控，下层的儿童们本来只要做些他们力所能及的事，如今具备了更多的可能性。

工厂是孩子们的地狱。

“机器是宽容的，它对使用者的经验和体力要求并不严格。玛修小姐，你有没有纺织过衣服？在纺织工厂里，力气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手指要灵活。你会看到这样一幕景象，纺织的工厂里，全都是小孩子在干活，六百多个孩子一起工作，听起来很庞大，但我们的开销很少，工厂长给我们的工资是成年人的三分之一，管理起来也很容易。三个童工能榨干的价值甚至比一个成年男人要多得多……”

奥利弗记得他每天的工资是1便士，然而一块面包，或是最最廉价的小屋的日租，都是15便士。

他们连活下去都很艰难。

“我们要么在济贫院里饿死，要么在济贫院外累死。慢慢的，他们发现我们的命根本不值钱，伦敦的民事律师公会收费太贵了，就算我们累死也无处伸冤，所以他们想了一个很绝妙的主意。”

奥利弗似乎当真觉得好笑，也或许是那些高官人士永远都不懂的苦中作乐。

“给我们第一笔工资，让我们干活——然后在第二笔工资支付前把童工累死，就再也不用支付第二笔工钱了。”

“怎么能有这么过分的事……？！”

立香的震撼早已逐渐转化为怒火，她无法想象工业革命时期的伦敦背后竟有如此丧失人性的内幕。

“｀ ．为什么不反抗？”

开口质疑的是莫德雷德，她的声音出乎预料的宁静，然而以莫德雷德的性格来说，这样的平静反而很不正常。

奥利弗亦给出了无可奈何的答案“我们当中最小的才四岁，每天有15个小时要待在70摄氏度的厂房里工作，工厂长嫌我们吃饭和午休要花半个小时太久了，要求我们边干活边嚼……”

事实上，是没有办法反抗的。

所有童工都是不想马儿吃草又想马儿跑的典范，每一个都饿得前胸贴后背，干活就好耗尽全部的力气，根本无法反抗钱赵的。

而且，他们并不在乎童工的性命。

累死了找个隐蔽点的地方稍微处理下，很容易就能找到接替者。

“那……也没有，一定要去工厂受苦的义务啊……”

玛修的声音中，夹杂着颤抖的哭腔。

“有。我们要么没有家人，要么家人自顾不暇，每天工厂的伙食粗制滥造，但至少是管吃管住的，而且工厂长还会支付父母一些钱。有这样的一些人哦？专门生小孩，当童工贩卖，不需要在意健康，能活到五六岁就没问题了。更多的是孤儿，连自己的父母都不知道是谁，去工厂工作只是为了活下去，即便那比饿死强不到哪里去。”。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我等用鲜血浇筑的时代

“就算那样，真的有那么多小孩子……？”

立香像是要极力证明奥利弗话语中的漏洞，努力找出一个理由，算上十月怀胎的时间，一户贫苦的人家一年最多只有一两个孩子吧。

“理事会为了维持稳定，不再强迫男方赡养家眷，而是选择拆散夫妻，男方成为光棍，女方则沦为孤儿寡母，孩子反而是维系的纽带。迦勒底的御主……我没有侮辱任何一位的女性的意思，但是在我们的那个时代，女孩子比男孩子要多一条出路。”

下意识地、立香抱紧了身体。

“是的，就是出卖身体来换取今天的晚餐……拐进阴暗的小巷子，经常能看到女孩子做着和妓女没什么差别的事，最小的年龄只有七八岁……等到她们具备生育的能力，也没有办法避孕，只能把孩子生下来。有的丢弃在臭水沟里，有的丢弃在垃圾桶里。那是比现在要惨烈得多的情景，河流上漂着的全是死婴，上面爬满了苍蝇，垃圾堆里的婴孩甚至会成为野狗的食粮……伦敦根本不缺童工，我是幸运的，070几经辗转最后得到了救赎，更多的被埋没于黑暗的时代里，死后都见不得光明……”

罗摩记得，开膛手杰克连续杀人的受害者便是妓女，他在雾都中来去自如，数次挑衅警方但仍然逍遥法外，故此名声大噪。

十九世纪的伦敦，是极度恶劣的环境。

上层社会姑且还算充实，但推进时代的最底层却混乱不堪。

我在这个城市有过不愉快的经历——玛修并未想到，奥利弗普通的一句话背后竟隐藏着这么多的内幕。

“……不好意思，我得有些多了。”

奥利弗沉默了一下，决定主动中断这个话题。这是足以让任何一个yg国老绅士都不愿回顾的历史，用来当做饭后的谈资未免太过沉重。

莫德雷德扛着她的剑，回到杰基尔家的路上再也没说一句话，她的心情abce很差，好不容易扭转了一些，如今又跌入低谷。

工业革命是用鲜血浇筑铺建的时代，玛修亲眼见识到了那残酷的一幕。

杰基尔家的面积毕竟有限，入夜时分贞德她们都会返回迦勒底，给罗摩一行人腾出空间。

玛修和立香都很低落，即便不知道真相的芙芙，看见垂头丧气的玛修也显得萎靡不振。

“啊啊……让她们见识到了不好的东西……”

罗曼医生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工业革命的背景他也不是不知道，也许对玛修她们来说，战火的洗礼或许还不如十九世纪的伦敦来得残酷。

“我去劝劝她们好了，再怎么说，明天还有引诱开膛手杰克的计划。”

“拜托了。”

罗曼医生双手合十，无比真诚地向罗摩道谢，弄得罗摩反而有些不自在。

话虽如此，罗曼医生是当真关心立香和玛修，他要时刻在意两人的身体状况，如今的玛修遭遇的是精神上的负荷。

杰基尔家只有两个房间，身为一家之主的杰基尔主动提出睡客厅，奥利弗也不方便和女孩子同处一室，索性也和杰基尔住在客厅。罗摩本来也是的，不过现在要去立香和玛修她们的房间谈一谈。

莫德雷德和弗兰肯斯坦在另外一个房间，阿尔托莉雅alter说她坐在椅子上就能休息调整，干脆搬了张椅子，坐在立香和玛修的房间外。

罗摩是觉得，应该不会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