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睫毛被晒成了白色,这样温柔而美好的睡颜像是一副多种事物重叠而出的画卷。
里面有着巴黎铁塔之上吹拂而过的风,威尼斯运河上悠然漂浮的一叶扁舟,从玻利维亚上空望去的乌尤尼盐沼,日落时塞里雅兰瀑布所溅越起的水花.....
只是万般美好却皆冻结在了一个固定的光阴中,少年的睫毛过了很久很久,一眨不眨。
那明明应该只是暖阳下一个慵懒的偷闲午睡,可在女孩的眼中这却好似一场漫长而不讲道理的长眠。
“苏青安....”
琪亚娜发出了幽叹。
女孩的面容沉静而寡淡,她竭力的压抑住了自己的所有情绪,但那双眸子流离在少年的脸庞,还是闪过了几分悲哀和苦痛。
每一次,都是这样啊。
你怎么每一次都这么倒霉呢?
你在长空市没多久,长空市就爆发了第三次崩坏。
后面明明长空市已经清理好了所有的崩坏兽,结果你一去就伤痕累累的勉强留得一命才能回来。
这次也是一样,就在学园长出事的那个时候,你又在旁边。
现在好啦,你看。
你终于可以好好休息啦,以....这样的形式。
心脏在被某种尖锐的情感刺穿蹂躏,浓重的悲哀撕裂了外壳一般让女孩感知到了幻痛。
琪亚娜伸出手,她的指尖小心翼翼的触碰了一下少年的脸颊和发丝,像是对待着珍贵的瓷器。
女孩喃喃道:
“这个世界上一定有可以救醒你的方法。”
“我做不到,只是因为我太弱而已。”
“很快的,我会做到的,只是在你醒来之前,好好休息吧。”
“笨蛋店长。”
留下这句话,琪亚娜就选择了转身离开,她已经待了够久了,整整三个小时,她几乎就是呆坐在那里,看着病床旁花瓶里新鲜的花束,脸上没有任何神情。
她总是可以回忆起那个少年问她要不要来这里打工的那个场景。
仔细回忆后,总感觉那好像已经是十分久远的事情了。
明明只是几个月的时间,她的世界却已经接连的翻天地覆。
而和苏青安在咖啡店里的时光,或许是女孩回忆里不可摧毁的重要一角。
风吹拂起窗帘的一角,无人的病房里少年独自沉睡着.....
校医室。
西九条沙罗蹙眉看着屏幕上的各项数据,她已经一天一夜没睡觉了,办公桌上放着杂七杂八的文件和几袋速溶咖啡的包装袋。
没来得及清洗的咖啡杯随意的放在旁边,地面上满是烟灰积累而成的残骸。
她用力按压了一下眉心,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目前发生的情况正在挑战她以往所学习的医学体系和知识。
在这样的世界里,和崩坏牵扯到一块的基本很难用常理解释,尤其还是和律者有关。
苏青安目前的情况很简单,用最通俗易懂的话来讲,他正在处于一个醒不来的状态。
正常情况而言,如果大脑皮层功能严重受损,受害者会处于不可逆转的深度昏迷状态,并且长期失去意识活动。
而皮层下中心可以继续维持自主呼吸运动和心跳。
这种状态被称为“植物人状态”。
处于这种状态的病人也被称为植物人。
单看结果,苏青安现在和植物人没什么区别。
但问题就出现在,苏青安的大脑皮层完好无损,但他的脑电波却奇异的十分微弱,几乎每几秒过去才会有所波动。
也就是说单纯肉体上的因素不是决定他能否醒来的关键,更不是导致他无法苏醒的罪魁祸首。
这就涉及到了西九条沙罗的知识盲区,理论上这点交给科学部来研究得出答案可能专业要更加对口。
事实上科学部目前也已经重新开始运转工作,但是即使如此,科学部对苏青安这样的状态也完全束手无策。
这是可以理解的,不明白关键的节点自然就无从下手。
现在唯一可以参考的数据就是德丽莎和苏青安之前同时昏迷时的脑电波。
通过同调对比的数据,西九条沙罗发现了更让她无言的现实。
对比起昨天,苏青安的脑电波活跃度更加低迷,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变化,但在昏睡的前提下仍旧在走下坡路本身就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这件事情还不能告诉佐藤由乃和姬子,假设这个少年在缓缓走向死亡的现实被她们知晓,西九条沙罗也难以判断她们所做出的反应。
无量塔姬子且先不提,她担忧的自然是已经老生常谈的圣痕侵蚀速率问题。
但是佐藤由乃则是更为麻烦。
这个孩子本来就不正常,成为拟似律者后,她的情绪比正常人要更容易失控。
崩坏意识的残留信息有着让人暴躁易怒的效果,情绪本来就属于难以安定状态的佐藤由乃不适合知道这件事情。
因为即使是她也能看出,苏青安对她来说究竟有多特别而重要。
昨天半夜里,女孩回归学园的模样凛冽而利落,她的身上像是还残留着西伯利亚的风雪,望向所有事物的目光都尖锐且漠然。
这个本质上其实很守规矩的女孩,完全没有报告任务,进行交接的意思,就对着西九条沙罗这么问道:
“苏青安呢?我要见他。”
而当你面对那样决绝而坚定的眼神时,你很难选择拒绝,何况那本就不是什么苛刻的要求。
于是,拟似律者的权能将少年身上的伤势全部治疗完毕。
哪怕看了不止一次,西九条沙罗还是惊叹于权能的伟力和神奇。
但其中最让女人印象深刻的,还是女孩见到少年时,眼中如冻结湖泊的冰冷杀意彻底散于温柔的那个刹那。
苏青安,不知不觉你对很多人来说都已经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