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才难以诞生出感动呢?
这很符合常理。
若编织这些假象的不是自己,或许它尚且有认为这是真物并为之产生喜悦的可能性。
但变着戏法的魔术师就是沈渡心,它又怎么会被自己所蒙蔽?
不过是无用功罢了。
那沉沦的落日之下,“少女”高高扬起纤细的手臂,遮住了部分面容上游走滚动的眼球。
丑陋,妖异,非人。
诞生的地点决定了这份难以塑造完善的躯壳,而那份操控光影的能力也有着致命的破绽,无法作用于自身便是最大的诅咒。
沈渡心或许可以欺骗世间万物,制造出繁花似锦的诸多幻境,但唯独对自身不行。
它连想要朝记忆里的那个女孩的外貌上靠拢一些也做不到。
这是悲哀吗?
不知道。
它是有缺陷的怪物。
不是崩坏兽,不是律者,不是人类。
那像是夹杂在三者之间扭曲出的残渣,除却怪物这一词汇就别无其余可以形容。
“....神明...大人....答案....究竟...是什么呢?”
它持续地低语着这句话,仿佛存在的意义除此之外便一无所有。
恍惚间,沈渡心听闻了远方的脚步声,人类的琐碎交谈传递进耳畔,让它不自觉地偏过了脑袋,看向了那无数支幽邃的枪口。
“就在前方,崩坏能波动指数异常。”
“留守部队前往此处坐标,准备请求相关支援。”
“初步武装试探,全体进攻。”
有点吵。
但它听不懂这些人究竟在说些什么,那个女孩的记忆过于断断续续,宛如满是划痕的碟片沉入水中,被捞起后所播放出的模糊视频。
关于很多技能和事物,沈渡心都觉得模糊不清。
说起来,她记忆里的草莓牛奶是什么味道呢?
其实是有一点想知道的,它想。
可自己实在不好看,沈渡心理解自己实在不符合人类的基础审美观,所以它一路上都刻意绕过了有人类的地段。
为什么不去刻意杀人?
不知道。
一定要回应这个问题的话,就仿佛是自己去做一年级作业上的一道题。
一加一等于几?二。
理由呢?不知道。
自己会被杀死吗?
沈渡心的脑海里没有相关的概念,在她仅存的那点渺小到可怜的记忆里,未曾教导过自己什么是防备心。
它觉得人类都应该是和记忆里的小姑娘一样的。
他们都像她一样,会认真掰下自己一半的面包,分给路边肮脏难看的流浪狗,用白皙到有些透明的指尖小心翼翼的触摸着那样暗淡而沾染尘埃的皮毛,并为此露出明媚而浅淡地微笑。
所以自己又怎么会被杀呢?
就算长得比路边的流浪狗还丑,至多也仅是不会有温暖和事物的施舍罢了。
于是它怯弱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应该怎么打招呼呢?
算了,还是直接跑掉好了,没人会欢迎自己的。它悄悄地想着。
在那个女孩的记忆里,世界上还有很多五彩缤纷的事物。
即便神明已经弄坏了很多很多这些事物,但一直旅行下去总能找到的。
到时候....自己就能变得更接近人类了,就能理解那个女孩到底再想些什么了,就能符合神明对自己的期待了,就能....让自己的存在具备价值了。
但,不被允许存在的怪物在转瞬间望见了烟火。
那是铺天盖地的烟火,如急雨、如暴风、如樱花。
这是毫无价值的死亡,如破旧的洋娃娃、如水沟里无人拾起的硬币、如堆积在阁楼里的尘埃。
曲线优美的柔软肢体仿佛被踩烂的番茄,被拆解成骨骼血肉扭曲成蜿蜒姿态的不可回收垃圾,它的胸腔和小腹空出了虚无的大洞,那张难看的面容被弹片雕刻出了奇诡的模样,漆黑的发丝被大片的血色濡湿。
沈渡心高高扬起已然断裂大半的脖颈,那张面容上被撕扯成肉沫的眼球缓缓蠕动,她看不见面前的世界了。
怪物低低地问,轻声地说:
“神明大人....我有变得....更像人..类了吗?”
在死亡即将到来的最后,它体内的不规则结晶被崩坏能如蛛网般拱卫在模糊的血肉中,未直接掉落在地。
但恐怖的幽邃力量则让逐火之蛾的士兵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崩坏能指数在疯狂上升!还有其余纠缠复杂的能量立场也在出现!”
“马上撤退!”
“和以往的崩坏兽类别能力完全不同,它的死亡会引起爆炸。”
在怪物生命的最后一刻,感应着有崩坏将自行爆发的神明链接了它的大脑。
祂得知了怪物的疑惑,理解了怪物的作为,做出了漠然的回应:
【你不是人类,不是崩坏兽,不是我的使徒,只是值得观察的畸形产物。】
【变得更接近人类是没有价值的事情,我只需要拥有足够智慧的使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