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安得到消息之际,内心难以产生多余的感想。
他似乎暂时只对着亲近的人能产生着些许的共情,那几十万人的性命就宛如白纸上用黑笔随意写下的一串数字,不存在真正会让其在意的价值。
虽然这么说有些拗口,可其实他也逐渐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还会彻底恢复成原来的那个苏青安。
说不定在那一场遭遇里,自己终究还是磨损了一些事物,即便现在试图将其全部拾起最后所能得到的结果也仅是一份残缺的自我。
可能这对很多人都是无关紧要的琐事,毕竟人的改变总是渐变而无时不刻。
自我的残缺很严重吗?其实也未必。
就像是终日打云顶之奕,偶尔穿着人字拖去打麻将,闲暇时帮隔壁邻居遛狗逗猫的颓废少年忽然有一天开始穿上西装,系好领带,从此远离了过往的生活,沦为普罗大众的一员。
其实也没有区别对吧,因为无论是哪种生活都是那样普通,普通到不存在沦为所谓普罗大众的过程。
只是做出这个比喻的人自己曾经认为自己有过特殊的地方罢了。
但其实你很普通,普通到即便是你自己发生改变也仅能在很久很久后回首才能发现,原来以往的自己是这般模样。
或许苏青安并未磨损什么人格,什么自我,他只是在进行着一场改变。
而这个改变,他无法坦然接受。
为此就只能用磨损的字眼来进行伪装和粉饰,像是这样就能显得自己其实离着最初的那个少年并不遥远。
风雪愈来愈大,载具摇摇欲坠。
倒映在漆黑瞳仁间的天空之岛仿若童话里的事物,金黄的璀璨之下接壤着雪白的云絮,通透的冰蓝色堆积出延绵视野尽头的山脉,而那飘逸在云端与山川的渺小黑点在眸前的设备下缓缓放大....
远方。
沉默的少女戴着沉甸的王冠,正望向他抿唇微笑。
冰之律者。
115.崩坏裂变弹.
小羽毛从口袋中挣脱出来,它沉默而安静地飘荡在胸腔之前,像是在问着苏青安是否要进入灵魂共振。
少年犹豫了会儿,他瞥了眼羽渡尘之上氤氲摇曳的光辉,里面存在着柔和且坚定的力量。
唯有在临近危机的时候,小羽毛给予自己的感官和以往截然不同,那仿佛是浑噩沉眠的意识缓缓复苏,自然而然地表现出与众不同的模样。
可越是如此,苏青安就越是认为【羽渡尘o临界】是不能随意动用的东西。
他无法遗忘在雅拉达事件后在意识海与心湖间有气无力游荡的小羽毛,它的光辉宛如褪去外壳的夏蝉,黯然间透着恹恹的死气,宛如内核被碾碎的玻璃珠,仅能折射出灰蒙蒙的姿态。
对于苏青安而言,这道符华在上个世界线遗留下的一根羽渡尘,可谓意义匪浅。
而在明白小羽毛获得了很强的灵性甚至是智慧后,于有可能在后期随时死亡重启的少年来说,就更是与众不同。
现在的羽渡尘重要到即使面对律者级的敌人,他也不想就这样轻易的动用【羽渡尘o临界】。
在苏青安想来,自己的目标仅是替官方确认这里的土壤还能不能进行回收利用,至于律者交递给官方使用崩坏裂变弹解决即可。
他不认为没有自己上层就真的没办法对付律者,否则无法解释在融合战士计划成功之前,文明如何支撑至融合战士真正出现。
所以那种使命感和个人英雄主义的想法在内心中并不存在。
苏青安从不傲慢,他在来之前也做好了各方面的心理预期,但现在几乎直接和对方照面还是属实位列其中的最坏状况。
远方的天空之岛本质是以庞大的崩坏能以及权能为基准而塑造而成,但他却能通过剑心的感知理解其中的本质——那都是借着权能将大量海水冻结而成的冰层,而并非纯粹的权能造物。
冰之律者离自己的距离起码有近百公里,可这座岛屿的边缘必然会成为对方权能的触角。
而就在少年思虑犹豫的期间,冰雪堆积的山脉蓦然延伸出层层攀覆而上的无色结晶,那就像是不断吞噬着前方同类的尸骸拾级而上,最后交织塑造成偌大的擎天巨掌准确无误的朝着隐藏在光学迷彩之下的微型战舰擒拿而来!
苏青安本就没有试图利用科技隐瞒对方崩坏能感知的打算,如今的地界已经彻底沦为了对方的领域。
有所顾忌下的胜算是百分之零。
【千星】的风流猛然撕裂了音环,零星的崩坏能泼墨般并入原先无序而无色的循环,它们在周身环绕成全新的领域,肆虐爆发的热能转瞬间先一步将足下的载具融化于无。
崩坏能链式反应。
万千墨色的流光环绕四溢,组合成这般景象的每一颗光点都有着无数崩坏能粒子碰撞扭曲却又诡异间维持着平衡。
它们宛如阳光之下稀疏垂落的细雨,层层叠叠的须臾间在不稳定和稳定的状态中撕扯出绮丽的光弧同时收束于【千星】的外侧循环,沦为了充斥着恐怖浓密度的致命防御圈。
少年的手掌张开,指尖微垂。
这幅安然的画面与裹挟着万吨重量和势能的冰之巨手遥遥相对。
而在对方近在咫尺的刹那,【千星】的风流愈发盛大,墨色的流光则全部蜕去,尽涌入了他的掌间塑成了一道无柄剑刃。
苏青安沉默抬手,渺小而纤细的剑刃对着遮天蔽日的黑影轻轻斩下。
旋即。
融于骨髓的武道使得寸心拳法已然不拘泥于纯粹的拳法,于是数不尽的崩坏能粒子扭曲碰撞又有序的结合出了神秘的灵感排列,仿佛从无尽炼狱间涌出的墨色膨胀交织出万般恶鬼的胧影,就此撕碎了森罗万象的画卷。
青天白日之下,阳光悠悠穿过空荡的无云天际,延绵无尽的天空岛屿碎去了一角,残余的墨色利用余力与惯性啃食着其中的崩坏能强迫对方发生链式反应,从而如火炎般继续撕裂着冰之律者的领域。
而苏青安本人则在那个空荡间彻底不见了踪迹。
只要不想和律者本人发生作战,【藏】的存在就并非毫无价值。
远方,山峦拱卫的穹顶中央。
第五律者的双眸闭合,唇瓣微抿,好似正在微笑,她雪白的王冠宛如树枝编织,深蓝色的结晶和纯白的布料镶嵌在优美而纤细的躯体之上,遮蔽了其下的风景,从外表上看就像是舞会上的礼服,雅致间又透着诡异。
她的双足连带着下半身一起扎根在冰川的土壤之内,四周是正在盛开的素色花圃,柔软的积雪仿佛豆蔻年华的少女肌肤,透着温润的美感。
难以计量的崩坏能埋藏在这片一望无际的花园之间,每一株摇曳生姿的冰晶花在恬静的外表下都呼吸吞吐着裹挟着寒意的白练。
它们就像是冰之律者手脚的延伸,甚至宛如活体的器官,无时不刻都在抽离着虚数空间的崩坏能,借此让律者能够在关键时刻逾越一次性的输出极限。
苏青安的远去似乎并不为第五律者所在意,她仅是安静的驻留于此,仿佛一尊失去了生息的人偶......
很显然,这一次的崩坏意识已经彻底放弃了给予律者自主权。
而眼下的这一幕究竟是胜券在握下的放任自流,还是别有用心的阴谋算计却暂且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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