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在地上洒面粉,假设车库里真的存在喷火龙,那就早晚会留下脚印,于是这人便声称喷火龙浮在空中。”
“无碍,我们可以选择走至车库的每个角落,这样总能碰到那头喷火龙,于是这人说喷火龙是碰不到的。”
“最后对方能知晓这是一头喷火龙就代表着这头龙会喷火,所以可以用红外线探测来探测火焰,这人又说火是冷的,而如果后续扬起面粉,还会发现所谓存在的火焰还吹不走任何东西。”
苏青安轻声道出接下了Himeko即将下达的结论:
“一个喷着冷的火,看不到摸不到无法探测也不会引起任何后果的龙,无论是否存在都没有区别。”
他明白这个无聊故事的寓意。
按照古早时期一般人惯例般的认知——一种说法不被推翻,则它成立。
可实际上有一些说法即使无法推翻,也不应该被确证。
——例如车库里的喷火龙。
于是后来有人发觉此类问题后提出了一个准则——一个学说只有具备可证伪性才应该被肯定。
所谓的可证伪性,即是这个学说可以被人们推翻,也具有可以被推翻的可能。
举个例子:有位伟大的物理学家说,世间万物都有万有引力,所有苹果都会往下掉。
这个说法就是可证伪的——只要找到一个向上飞的苹果,那就能成功推翻万有引力。
但是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能找到这样的苹果,因此可以选择相信,也可以选择保持怀疑的态度,但却不能否定。
而在这样的苹果出现之前,万有引力定律依旧适用且正确。
Himeko轻声说道:
“证伪定理的存在具备着必要性,因为就算一种理论能解释所有现象,它也不一定实用,在建立这之上还必须具有可证伪性。”
“毕竟能回答所有问题的公式,其实本质上就意味着不能回答任何问题。”
苏青安回想起了那个知性的少女,他轻声说道:
“有人曾经说过一切科学定律都是一种理性的冒险,它们随时都有被推翻的危险,但一旦被推翻就那就代表着人类对世界的认识又加深了一层,也由此得到了进步。”
“Mei博士或许就是一直以这样的态度去面对如今的世界,即使再无法理解的事情,她都能用广博的思维视野前去看待,而这份视角的宽广也给予了我很多帮助。”
少年止住了感想,他望向她桌边热气逐步转淡的咖啡,再度陷入了沉默。
恐怕即使是Himeko也不知晓,她随意言说出的话语却无言间引出了自己所面对的核心问题。
【一个喷着冷的火,看不到摸不到无法探测也不会引起任何后果的龙,无论是否存在都没有区别。】
苏青安在心中默念着自己刚才言说出的话语,神情怔然。
其中表面上所蕴含的道理就是一切罪恶的源泉,由此导致诞生的悲哀与迷惘在灵魂间翻江倒海,几乎逾越了曾经所遭遇的所有绝望。
这番谈话的本质并不存在任何意义,可或许现在的他来说,本身任何言语都不会具备意义与重量。
彼时的苏青安,所需要的也不过是短暂的相处与令心灵安定宁静下来的一份余地。
而Himeko即使并未言说也并未作出有多少价值的行动,可她愿意给予对方和自己消磨时间的权利,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付出。
少年认真道:
“谢谢你,Himeko。”
女人望着那双漆黑的幽邃眼眸,她抿了口咖啡转而看向桌边的文件,陈述事实:
“我什么都没做,只是对你擅自说了一些不知所以的话。”
苏青安垂下眼眸,他低声说道:
“这就够了。”
Himeko没有回应这句话,她仅是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了一盒百奇递了过去,口吻随意且轻淡地问道:
“要吃吗?抹茶味的。”
少年恍惚间好似回到了曾经姬子姐和对自己说着日常琐碎的画面,为什么就连声音都一模一样呢?
就算是前世,似乎也太不讲道理了点。
这份几乎重合的场景和声线让他下意识的回应:
“有草莓味的吗?”
Himeko唇瓣微扬,就一如在舞会前夕给予自己的印象,此刻眼前这位支撑起文明顶级战力的武道人仙似乎和这个年纪的孩子也没什么不同。
她开玩笑般抱怨道:
“小孩子就是这样任性,抹茶味有什么不好。”
苏青安并不在乎对方对自己的代称,他笑了笑,道:
“因为抹茶好苦。”
Himeko自顾自的拆开包装袋,将一根百奇放进唇瓣,清脆的断裂声在齿间此起彼伏,她咀嚼着口腔内的甜腻味道,认真说道:
“不要太小看现在的食品加工厂啊,里面香精很多的,完全不苦好么,不如说甜到需要靠咖啡中和了。”
苏青安诚实回答:
“我不喜欢太甜的。”
女人喝咖啡的动作顿了顿,她幽幽道:
“我看你是在找茬。”
少年自然地从她的手中拿出了一根百奇,轻声道:
“但现在的话,甜一点刚好。”
他沉默了会儿,小声道:
“谢谢。”
...
...
苏青安之前的回归可谓悄然无声,可律者本能的感知力却将这份气息准确无误的捕捉。
希儿自己也无法理解这份仿佛与生俱来的能力,不过潜意识里似乎就能理解所接受到的这份信息具备着真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