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却真当与十三年前别无一二。
大相国寺。
阳光与风雪。
父亲入狱那天,自己流露街头却又被改变命运的那天,依稀记得也是这般光景。
她的内心有波澜乍起,面上则在侍卫问询的之际,便露出了自然的微笑,礼貌的轻声道:
“不必了,仅仅是路过便望一会儿罢了。”
而在准备离开此处的刹那,李师师不知为何,倏地心血来潮,她回望着那大门处两端石狮子足下还未融化的积雪,眼眸眨动,却是望见了那有别于积雪的白皙。
少女撑着油纸伞,一步一步走至石狮子的背面,望着那疑似手腕的部分,丢掉了那人赠予的千金之宝,就这样不顾侍卫的疑惑,伸出如葱段般的手指将快速积雪拂去......
良久。
她怔然地看着自雪内孕育而出般的人影,陷入沉默。
那是约为十三岁的稚龄的女孩,处于最美好的豆蔻年华。
她的容颜清美,漆黑似鸦羽般的长发散落在纯色的雪当中,好似柔软珍贵的绸缎,分明眼眸闭阖,无曾言语,可却自然透出不染尘埃的孤清与脱俗,颇有遗世而独立之感。
李师师已然是天下闻名的名妓。
可即使是她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女孩拥有着无关乎容颜的绝俗与出尘,兴许往后的未来掀起更大的风雨也犹未可知。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少女的脑海里倏地冒出这句话来,她却是无言地在内心想到。
若是这样的国,无关乎任何外界要素,都迟早会迎来终末。
至于妖孽,又与一介戏子何干?
她伸出指尖,细细地拂过那人的眉眼,感知着冰凉间微微的温热,却是掀起唇瓣,低语道:
“一样的地方,一样的季节,莫名的巧合,这是命运吗?”
李师师将披着的衣衫覆盖出女孩单薄的白衣,她将之环抱而起,双臂绕过柔软的腿弯,用眼神示意着侍卫帮之拾起那把油纸伞,笑着说道:
“送我回镇安坊吧。”
...
...
此时此刻。
位于辽国地带的苏州。
自太虚山走出,于霍乱之地行斩妖除魔之事的赤鸢仙人,却是遇见了一道咄咄怪事。
少女于一处客栈内静坐思量,淡然的神情与持续近乎数百年古今无波的心境乍起波澜,难以抚平。
她的历经沧桑却依然清澈如湖泊的眼眸,在彼时幽幽低垂,望着手中展开的卷轴画面上显示着电量的空白格以诡异的姿态逆向出现光亮,只觉得这道存放着苍玄之书的容器是不是趋于久年失修,以致于开始谎报信息。
符华仔细想来,却是觉得此次下山也本不该将这道卷轴随身携带才是,自己将其放置拂云观内已有接近三百年之久,但唯独是感知到如今辽国地带的浓烈崩坏能反应,准备下山除魔之际,才鬼使神差地拿上了这道卷轴。
而一路行至苏州,准备持续朝着目的地行去的时段内,这道卷轴便开始莫名其妙的显示出正在充电的提示。
可这完全便不符合逻辑。
以目前纪元的文明发展,给予苍玄之书补给能源的技术至少还要朝后推进数百上千年,甚至更久也并不奇怪。
而丹朱与苍玄将之交付自己之际,也并未言说苍玄之书有着自主积累能源的功效。
在仙人想来,以这个文明的发展阶段与以往的经验进行综合判断,都只能得出苍玄之书已然久年失修,大抵是要彻底报废的结论。
毕竟唯独这个才能解释如今的状况。
为此。
这位守护神州悠久岁月的赤鸢仙人才会稍稍停下自己的步伐,只为了见证这位曾陪伴自己一段岁月的孩子迎来自己的结局。
少女也并非没想过往日与这孩子再会的一幕,可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生死别离更是她习以为常之事。
无论发生何等意外,于岁月漫漫的长途间都并不奇怪。
但不知如何,今日的情绪却是明显比以往要容易出现波动。
虽从那张好看的脸蛋上难以窥见半分动摇与端倪,可太虚心气却能清晰地把握这份离奇的变化。
良久,良久。
卷轴上的空白格终是被虚幻的光辉溢满。
正当仙人准备见证这道友人所赠的礼物与陪伴自己良久的孩子,迎来终末之际。
卷轴之上的字符涌动扭曲,却是剥离成如光粒子般细致的纳米材料,以极快的速率构建出了一道宛若人偶般娇小可爱的身影。
只见苍玄之书以鸭子坐的方式坐在少女的双腿上,她用幼嫩的小手擦拭着那双睡眼惺忪的眸子,蔚蓝的瞳底似有水光波动,显然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她迷迷糊糊地望着仙人的样貌,说道:
“仙人,好久不见。”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是三百多年前了呢。”
符华怔然了一会儿。
苍玄之书并未坏掉,并还真如显示的那般直接苏醒了。
她难以理解这份奇怪的事态,却还是颔首道:
“好久不见,小玄。”
“你是怎么醒的?”
小玄依靠在自然漂浮而起的卷轴内,她侧了侧小脑袋,问道:
“不是仙人唤醒我的吗?”
符华淡淡道:
“不是,你是自己醒来的,小玄。”
“以目前文明的科技发展进程,我想要给你补充能源也应当会是在更远的未来,而非仅是三百年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