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玄则眨着眼睛到处东张西望,很是活泼,几乎是将这处极大的庭院看了个遍,还很喜欢听那些江湖中人的谈话,偷听了一会儿后,又跑回至仙人的身旁,絮絮叨叨的分享自己的见闻。
符华聆听着这个小家伙的琐碎话语,只觉得心脏鼓动间似有淡淡的温暖似随着血液的流动缓缓扩散至四肢百骸。
苍玄之书的醒来虽然奇怪,可这份结果本身却依旧让自己产生了微妙的转变。
她还是不清楚为何此处有着能牵引心神的事物,也难以理解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便是无关乎这些,这孩子睡了这么久了,稍微迁就一下,留在这里看会儿热闹也并非什么大事。
故人相逢,多生欢喜。
仙人被磨损殆尽的情感机制,于那份记忆的重叠与情感的沉淀下,已然恢复了几分。
为此她不仅对小玄的态度趋于迁就,连对那份诡异的牵引也颇为在意,可不知为何在踏入镇安坊的刹那,这份奇妙的感触便烟消云散,只在胸腔间余下寥寥,让人意兴阑珊。
直至,那阵琴音响起。
末那识自上而下渲染思绪,如泉流珠落的旋律自耳畔处萦绕盘旋。
满堂宾客在恍惚间止住交谈,一身锤炼通明的武道境界,乃至高深的炁决都于此失去了意义。
灵魂摇曳,思维止息。
随着那人的指尖缓缓抚过琴弦,戛然而止的遐思才顺着音律肆意朝各自内心深处的渴求之所游弋而去,重重幻境与好似踏在云絮上的缥缈之感给予着短暂的欢愉与清爽。
唯独一人不同。
这位迈入【剑神】,能以升华剑心抵达末那识,短暂升维的赤鸢仙人,在当下仅是遭遇了半刻的恍惚,便被太虚之境如海啸倒悬般落下的轰然之音强制恢复了自我。
少女的眼眸残留着微怔,其内水光潋滟,似被勾连出的幻境,吹拂起了阵阵波澜,她以羽渡尘具现的簪子倏地化为泡影,束起的马尾自然散开,三千青丝落于背脊,尾稍自纤细的腿弯打着旋儿,险些触及脚踝。
羽渡尘的外显姿态竟是不知为何扭曲蜿蜒,最终落于皓腕处编织出一道于死结处穿着精致钥匙的红绳。
恍若水波般荡漾而开的光晕将琴音剥离而开。
意识的权能与仅此于之下的位格,使得末那识的被动渲染为之抹除。
仙人此刻难以在乎这等细节,那层虚假的幻境确凿逝去,可真实的记忆却陡然如拨开的晨雾,再度涌现于脑海。
而在这个刹那,另一枚羽渡尘的气息也终是如被捣碎在瓷碗里的花瓣,散出独属于自身的气息。
相应的记忆如检索般顺着波涛将之拥入怀抱。
她听着自己似裹挟着无奈,却又有带着零星宠溺的声音低低回荡。
“真是的,这是最后一次了。”
“苏青安。”
赤红的羽翎悠悠垂落,沁入那人的意识,至此落进了灵魂深处。
在那个阳光明媚,海风吹拂的午后。
少年与仙人最初的羁绊由这枚羽渡尘于此彻底链接。
...
...
于此,更多的画面与记忆闪现而过,将视野为之遮蔽。
初生的阳光于波光粼粼的画面上,跌宕折射出绚丽的色彩。
漆黑的尘埃于大风间吹拂至远方,那人紧握着手中的吊坠,背影单薄而孤独。
彼时的自己道出了承诺:
“你不会这样的,苏青安。”
“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少年磨蹭着指间的黄铜吊坠,似要留念着残留的温度,唇瓣翕动,轻声道:
“可以陪我看看海吗?”
“一会儿就好了,hua。”
这是她此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会对一个人产生不了拒绝的念头:
“好。”
...
...
黄昏之下的摩天轮。
苏青安握紧刻着【鸢尾】的木牌,唇瓣掀起,轻声道:
“hua,过去不可追溯,但是未来还可以改变。”
“你不是说好了要帮我吗?”
“那我就不怕了。”
...
...
江南水乡,湖中舟内。
仙人低语:
“我们去太虚山,去我的家。”
可她自己也不知道,那是否还能算是家。
那人回答:
“那就走吧,我陪你回家。”
少年不清楚是否那对于眼前人意味着什么,但...他只想陪她回家。
无论,
路途遥远与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