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要是真当陷入了永无止境的羽化态,至此失去了自我,也没有了生与死的分界线,却又是那般高纬度的生命形态与层级,那便将迎来更为绝望的束手无策。
赤鸢仙人清楚明白着自己所拥有的极限,却恍惚间在捕捉到这个可能的刹那内,联系到了那位大主教。
奥拓o阿波卡利斯。
那个自己本以为一生都无法与之产生共情,更无法理解其半分的天命主教。
那个早已扭曲了魂灵,恶贯满盈的疯子。
如果。
她是说如果。
假设真当会有那样的一天,自己是否能保证不会走向一样的道路?
可内心没能第一时间得到答案,甚至在此后的几个呼吸间也仅能得到无声的回响。
她犹豫了,也由此明白了自己的本意。
——无法得到答案,就已经是最为清晰的答案。
因为这代表着两者的权重抵达了短时间内无法得出高下的程度。
哪怕理智在余后的一会儿后便得出了理应当做出的抉择,去选择了身为源自上一个纪元的先行者、身为守护神州的仙人、身为对抗崩坏的战士都会不约而同走向的道路。
可这份犹豫还是代表了另一种可能性。
——一种即便符华相信自己不会走向,也依旧会为让之感到迷惘的道路。
她低声问道:
“苏青安,你的末那识还要多久会恢复到能突破禁锢。”
少年怔然,旋即答道:
“很久,这是拨动灵魂天平的代价。”
“大约几十年之内,它都很难突破这层纠缠不休的枷锁。”
“而在吞吃了蚩尤后,百分之五的进度足够拖延长达数百年的光阴。”
苏青安问道:
“华是在担忧我会死吗?”
她答:
“嗯。”
他笃定的安慰道:
“放心吧,不会的。”
“即使苍穹颠覆,即使海枯石烂。”
“哪怕这片叶子世界迎来真正的终末与尽头,就算位于无存之海的法理发生数次更迭。”
“只要我不愿意,这世间就依旧会留有【苏青安】的概念。”
“死亡是生者所拥有最大的自由与禁锢,可与我来说,它仅是通往自由的大门,却已无法施加半分束缚。”
“华,以前的我并不在意自己,那是一个对万事万物留存尊重,却对自己性命不曾重视的人。”
“但在重获一世,以原点的空白逐步感受到自我的回归后,我似乎有生以来第一次想要去真正为自己而活。”
少年一手抱着轩辕剑,一手抚摸着她如绸缎的发丝,眼眸低垂,轻声道:
“所以不用畏惧,我已经从逐步回溯的记忆碎片里得知,唯有这一次是不一样的,唯有这一次重启......”
重启。
这是零碎的线索与冲突的记忆,乃至时间不同的历史与人物,以及诸多细节所堆砌出的答案。
“唯有这次重启是不一样的。”
“虽然我还不记得你,可在以往的记忆里,从来没有人能获取本世界线之外的记忆,但你却违背了这个本该永存的定律,依旧没有将我遗忘。”
“如果这不意味着我自身记忆的残缺,遗漏了什么,就能说明......我这次抵达的尽头,使得我的存在本身正在干涉世界的记录,甚至干涉你留存的记忆。”
“唯独这个能解释苍玄之书无端恢复电量的理由,也能解释为何与我有关的你会恢复相应的记忆。”
“所以,假设源自更高纬度的力量也无法干涉我对世界纪录的侵蚀。”
“既然事已至此,那便无需杞人忧天,多加烦恼。”
苏青安的唇瓣轻掀,眉眼温柔,道出了决定未来分支道路的轻微喃语:
“哪怕到了最坏最坏的时候,华也只需要等待就好了。”
“只要相信我会回来就好了。”
少女的下颌落在那人的肩膀,脸蛋则微侧过去,眼眸低垂,无言无语。
她一边消化着其余世界线的记忆结合重启这二字的含义所发酵的信息,一边又觉得自己有些丢人,竟然被这么小只的苏青安给安慰了,这完全和原来的计划不相符合,也完全不像是自己的性子了。
于是仙人沉默良久,也只是从唇中低语出了个好字作为回应。
此时此刻,本人见面与用幻相见面的差别由此展现。
即,完全没办法随便的通过破碎幻相来一走了之。
苍小玄将魂钢球体放在卷轴上,自己则趴着抱住这道蕴含着诸多前文明技术的量子计算机,眨巴着蔚蓝的大眼睛,看着相拥的两人,露出了笑容。
虽然不知道赤鸢什么时候认识的苏苏,似乎里面也有着很多纠葛和过去,但对于她来说,只要见证着对方能获得幸福,能在余后的人生里依旧保留着情感与自我,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了。
仙人拾起落地的油纸伞,将之束为原状,望着那人怀中的古剑,流露出怀念之色,她轻声道:
“这把轩辕剑里,有着她的遗物。”
“如果你还有着记忆,大抵会有一些印象。”
苏青安感知着脑海里相关的一片混沌,又是筛选出零星的信息,方才猜测的问道:
“是......姬鳞的圣痕对吗?”
符华答道:
“嗯,在你带着她的遗物回来之际,我便感应到了,这里面寄宿着曾经属于她的圣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