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一之濑的过往

身为所有人眼中优等生的一之濑居然会去偷东西。

这是谁都想不到的。

如果放在娱乐圈里，那大概是足以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四五六线小明星一跃成为本周头条的大热门新闻。

所谓黑红也是红，只要炒作得好的话就算就此一飞冲天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事情。

然而非常可惜，眼下能够称得上听众的仅仅只有一人，而且还是个相当合格的倾听者。

没鲜花，没有掌声和口哨声，吴衣就这么靠着公园长椅的椅背，仰头望着头顶星空，轻轻吐出一口白雾。

“哦，是嘛。”

“……嗯。”

没敢去看前者脸上的神情，一之濑就这样蜷缩起双腿，双臂围成一圈将脸埋在其中，仿佛鸵鸟一般开始了诉说。

“我是单亲家庭，和母亲、还有小两岁的妹妹三个人生活在一起，虽然并不富裕，但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不幸。”

“因为一边要养育两个孩子，一边还要忙于工作，妈妈总是很辛苦。”

“所以我在小学的时候就想好了，等初中毕业后就出去工作，因为上高中要花很多钱，我想尽早开始赚钱减轻母亲的负担。”

“但是母亲并不同意我这么做，就像我作为姐姐从心底里希望妹妹幸福一样，她作为母亲也希望两个女儿都能得到幸福。”

“后来我知道了就算没有钱、只要成绩优秀就能免费上好的高中的特优生制度，于是我废寝忘食地学习，成为了全校第一，但也就是在初三的那年夏天……母亲倒下了。”

吴衣不说话，一之濑就接着讲，她就像是唱独角戏般，将自己的过往全部搬到了台面上。

“因为当时妹妹的生日就要到了，她从来没有向母亲和我要过礼物，明明才初一，应该更加小孩子气些的，可是她一直都在克制自己，不买喜欢的衣服，也不和朋友出去玩，只是忍耐着，忍耐着……”

“而这回，妹妹第一次有了想要的东西，那是一个去年流行过的发卡，妹妹特别喜欢的一个艺人戴过，母亲为了给妹妹买这个发卡硬是增加了排班，最终劳累过度而倒下了……当然，发卡也没能买成。”

说到这里，少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中带有隐隐的颤抖。

“作为姐姐……我必须做点什么让妹妹能够实现着唯一一次的生日愿望，我这么想着，所以我在她生日那天放学后去了百货商场。”

然后偷了个发卡对吧……

其实说到这里后面的就算不听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吴衣依旧一言不发任由少女自己继续说下去。

一之濑自嘲地笑了起来：“我那时一定是糊涂了，觉得为了妹妹，就做这么一次坏事也算不了什么，在这个世界上做坏事的人数不胜数，一直忍耐到现在的我们不应该被责备，这种行为是被允许的……当时我的想法就是这么的自私任性，我……最后选择了偷了妹妹想要的……一万多日元的发卡。”

一万多日元，差不多也就是正常日本打工人一天的工资。

用一天的工资去买一枚发卡固然有点离谱了，不过一想到是明星同款，那好像也就不奇怪了……毕竟信仰无价嘛。

收割，都可以收割，狠狠地收割。

一之濑当然不知道吴衣如此丰富的内心活动，她继续讲述。

“我趁着没有人注意，偷偷地将那没发卡放进了包里，就这样带离了商场。”

“因为是偷来的，所以也没有包装盒非常的简陋，但收到礼物的妹妹却十分开心……看到当时妹妹脸上的笑容，我心里的罪恶感也一下子减轻了不少。”

“为了不让母亲知道，我哄骗妹妹说要把这个礼物当做我和她之间的秘密，可是妹妹却带着它去探望了母亲……那一次，我见到了真正生气的母亲……”

“母亲狠狠地打了我一顿，又扯下了妹妹头上的发夹，抽泣的妹妹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母亲还处于必须住院的状态，但她强撑着带我去了店里，跪下请求人家的原谅。”

“那个时候我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犯下的罪孽之深重，不管找什么样的借口，都不应该偷窃。”

“在那之后的半年时间，我一直把自己封闭在房间里足不出户，直到老师告诉我有这所学校的存在……”

这就是一之濑的过去，隐藏至今的过去。

谈不上多么惊天动地，更不是像她说的那样什么罪孽深重，在旁人听来可能甚至还有点感人。

吴衣内心毫无波动地挖了挖眼角。

“就这样？”

“是的，就是这样。”

仿佛是终于放下了内心一直以来沉重的包袱般，一之濑终于抬起头露出了发自内心轻松的笑容。

不，与其说是轻松不如说是解脱。

她已经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秘密赤裸裸地完全暴露在了吴衣面前。

在这之后无论后者是接受也好，亦或是唾弃也罢，一之濑都会全盘坦然接受。

可出乎意料地，吴衣并没有第一时间对少女曾经的行为表达自己的看法，只是轻轻啧了一声。

“还真是个家教严格的母亲啊……”

“诶？”

一之濑微微一愣，下意识地转头望过来。

吴衣澄清地摆摆手。

“当然，我并不是说一之濑你老妈的做法有什么问题，事实上对于准备当个合法公民平稳度过一生的普通人来说，从小灌输这样的道德观念确实没有任何问题。”

“只不过，看样子这份道德观念似乎对你造成了过大的精神压力了。”

过大的精神压力？什么意思？

一之濑有点不太明白。

“我首先问你一个问题，一之濑。”

吴衣竖起一根食指，一字一顿道。

“你认为，人为什么不可以进行偷窃？”

“因为……因为这是不道德的。”

少女迟疑了一下做出了回答。

“很遗憾，错的。”

吴衣竖起另一根食指，双指交叉组成一个X型。

“并不是因为这违反道德所以就不能做，而是因为这是违反法律的行为，所以才不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