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人影掠过,一点纷飞的白色点缀了行人的肩膀,如纯白的鹅毛从天空飘落,雪花消融,皮肤略有凉意。
人们惊喜或无奈地抬头仰望,不管他们的反应如何,这片大地从来不会看人脸色——维多利亚的冬雪如期而至。
车内沉寂了一会儿,斯隆好不容易起来的兴致被打消了,他吩咐道,“今晚再去找那个萨卡兹人谈谈,他见到了就会明白。把他请到我府里,如果他在乎,这边交易就成了。如果他不在乎……我时间多的是,我不介意和他慢慢磨。说到底,不过是个萨卡兹人。”
“是。”
……
一直到傍晚,珊瑚的情况才稍微好转一点……
不。
余烬默默看着珊瑚。
说不定比之前更加糟糕了。
她身上散发着浓郁的求死的气息与自我厌恶。
余烬之前一直想不明白,事实上他也没有怎么想过,珊瑚为何求死,而现在有了一个大概。
做出了某事,随后招致了一个无法承担的后果,她的家人因此受到牵连。
斯隆说这话时珊瑚没有否认。
珊瑚在余烬眼中始终是那个脆弱抑郁的少女,他自然不可能相信珊瑚会为了名利而出卖家人。
谣言比死亡更加可怖。
甚至这则谣言的起源很可能就是斯隆本人。至于原因,可能瞄准了余烬手中的源石抑制药剂。通过打压的手段来压迫对方,从而使得对方妥协,以谋求更大的利益,这事在商业场上非常常见,准确点来说也不止商场。任何有人的地方,有利益交换的地方,这一招都屡试不爽。
但余烬在维多利亚没有什么地方能过让他们下手,于是便挑中了他身边的人。
此举就是在试探他对于感情是否看重。
应该在一开始就让斯隆闭嘴的……
余烬抓紧手中的纸条。
他可没忘记斯隆最后提到的,关于他朋友在做危险的事。
余烬思来想去,在维多利亚,对他而言称的上是朋友一词的只有里衣和鱼红,里衣年纪尚小,应该不太可能,那就只有鱼红。
余烬仔细回想斯隆的话。
**……
朋友……
危险……
以及“玛尔小姐应该很熟悉才对”这句话。
他隐隐约约地指向了某条路。
鱼红会做这种事吗?
说起来,鱼红总是喂猫,而且都是一些价格不便宜的东西,但ta的生意实在不怎么好,还进了大批“芜湖男酮”没有卖出去,如果只靠花店的收益要支撑ta的花销是不够的。
那……
余烬摊开手中的纸条,看着那上面的地址陷入深思,鱼红缄默温和的脸浮上心头……
“去看看吧。”
“珊瑚……”余烬说道,“你……”
“我也去!”她眼眶通红,因为哭泣声音也略带沙哑。珊瑚的声音虽然微弱,却坚定不移。
“你的身体……”
“没事的!”她说,眼睛依旧湿润,“我要去……拜托了!”
“那……如果有什么事,记得第一时间喊我。”
其实余烬很想问她,“为什么要去呢?”
这件事和珊瑚没有关系。
她和鱼红从来没有过交流,哪怕一句话也没说过,仅仅是因为斯隆那一句“玛尔小姐应该很熟悉”吗?又或者是对失去药物抑制矿石病发作时痛苦到底人们的愧疚?
还是对家人的愧疚?
余烬看着珊瑚,觉得那不是愧疚,那太轻了。
珊瑚此刻抱有的情感要绝望且深刻得多。
雪花落在余烬肩头,染起一片深色。
花店的门关闭,店内一片黑暗。
绿匆匆的植物也因冬季的到来变的破败。
……
仓库因为它的位置而人迹罕至,这也正是但是余烬和老者挑中它的原因。
平常它总是大门紧闭,似乎世人将它遗弃,但此时却有了微亮的灯光。
余烬带着珊瑚趴在房梁上窥视,凭着火焰切割金属房顶,他们早一步潜入了屋内。
余烬眼皮一颤,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斯隆没有说谎。
在他们眼皮底下,黑发的,一年四季都穿着高领衣服的,一个长得雌雄难辨的人——鱼红打开了门,轻车熟路的将一个又一个木箱搬入仓库。
鱼红仔细的清点木箱,ta呆滞的机械化一般的停留了半个小时,确认无误后方才离开。
仓库里积满了一样的木箱,木箱上又满是厚厚的灰尘。
看起来鱼红只是负责把货物运送到这里,而负责处理货物的还另有其人,但看木箱的数量,明显对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来了。
余烬等待了片刻,见ta没有再回来,才抱着珊瑚一跃而下。
她死寂决然,又好像散发着某种希望,求死的意念依旧环绕着珊瑚,但与此同时,也升起了欲望的火种。
“我们走吧。”余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