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着嘴唇，慢慢地点了点头。

夏玫的目标是成为一名歌手。

她的父母也是这样培养她的。

然而夏玫从小到大始终没有办法改变过自己一紧张就说不出话这个坏毛病，被父母带去看医生，医生解释原因之后，父母也不愿意相信医生的话，觉得夏玫是装出来的病。

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心理疾病，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社交恐惧症是吧？带出去多跟人交流交流就能好了，哪里人多就往哪里去。如果跟人说话都治不好，那就打一顿，打到好为止。

夏玫的童年就是这么过来的。

她的父母教育孩子的方式就是打，因此她学到的教育方针也是如此。

一代传一代，一代毁一代。

这又能说是谁的错呢？

夏玫看着林玖，再看着林莹莹，她低下了头。

“对不……”

“妈，对不起。”

林玖在夏玫道歉之前，主动地向妈妈道歉。

这声道歉，是因为林玖对妈妈的误解，一直在心里把她当做最坏的人。

林玖感觉心中有一道死死缠紧的心结解开，就连呼吸都变得顺畅起来，眼中泛着泪光。

“妈妈。”

林莹莹轻轻地扯了扯夏玫的袖子，拿出一块糖给她。

夏玫看着林莹莹手心里的糖，她的眉眼慢慢地低垂下来，露出了像是笑着一样的表情。

夏玫不擅长说话，也不懂得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但是她作为一名母亲，她很自然而然地向林莹莹伸出了手，将自己的孩子抱在了怀里。她有多少天没有见到林莹莹了，她又不得不让林莹莹借住在墨宵的家里。因为夏玫不仅仅是一名母亲，她还需要对自己公司里的员工们负责。她没有时间照顾她，而且也因为她不善言辞的缘故，无法进行沟通，让林莹莹每天身处在恐惧之中。

“对不起。”

夏玫在女儿的耳边说道。

林玖看着妈妈和妹妹，他缓缓低下头，紧接着整个人被抱了起来。

“去吧！”

王雨婷抱起林玖，往夏玫的方向走去。

每当王雨婷疲倦不堪的时候，林玖都会好好地照顾她。

现在林玖停滞不前，王雨婷也会过去推他一把，让他跑起来。

林玖就像是一只小猫幼崽似的，被王雨婷放在夏玫面前，还被拍了拍脑袋。

林玖有些犹豫，他下意识地想要躲起来，但是夏玫向他伸出了手。同样是伸出手的动作，当初在学校的时候，林玖对母亲的手感到了寒彻全身的恐惧，整个人都僵住在原地动弹不得。现在的林玖则是心中带着一丝期待，任由母亲的手将他搂住，将他拥入怀中。

“对不起。”

夏玫向林玖说道。

林玖缩在夏玫的臂弯里，他的嘴唇颤抖着，抱紧了母亲比想象中还要瘦削的后背。

细微的呜咽声从夏玫的怀中传出来，声音并不大，却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清晰地听到了。

林玖习惯性地将哭声压抑到极限，几乎无声地流泪，因为他在过去那个家中不能露出一丝破绽。当他向亲生父亲表现出一丝示弱的时候，也许他的人生轨迹就会彻底堕向深渊，所以他不能哭出声音来。他从不哀叹，独自忍耐了十年，坚强的他在母亲的怀中卸下了最厚重的心墙。

林玖的哭声渐渐地变大起来，王雨婷也忍不住想哭了。

反倒是墨宵笑得特别开心，拿出手机拍着照片，看起来特别起劲的样子。

王渊不得不将妻子带去院子散散步，他真不知道该不该夸奖妻子这份豁达的心思，但是总觉得她会变得特别猖狂，高兴到得意忘形，因此还是不夸她了。

林莹莹见哥哥哭得那么丢人，她反而不好意思哭，而是默默地往哥哥口袋里放了一块糖。

“不要看我。”

林玖哭得眼睛红红的，双手捂着脸颊。

在妈妈的怀中哭得太厉害以至于脑袋有些缺氧，身体强制采取了措施，从而缓过神来停止哭泣，这种事情已经不能用丢人来形容了。更何况女朋友和妹妹就在身边，这简直就是多重处刑，林玖现在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比如说阳台角落里的窗帘背面就是最好的藏身点。

“没关系啦，又没有外人。”

王雨婷安慰道，轻轻地拍抚着林玖的后背。

林玖感觉王雨婷这个动作就像是防止小婴儿哭得太厉害导致呼吸困难一样，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不过林玖仔细一想，王雨婷大概还没有聪明到这种地步，这一定是巧合。

夏玫站起身子，她向王雨婷郑重地答谢道：“谢谢你，林玖他……受你照顾了。”

“哪里哪里，我才是，一直以来总是被林玖照顾。”王雨婷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诚实地说出了心里话，“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得到了林玖的滋润。”

“这样啊……”

夏玫看着王雨婷，她想起来王雨婷一次次挡在林玖面前，对她展现出充满敌意的模样。

不得不承认，这大概是史上最糟糕的婆媳关系。

夏玫忽然紧张起来了。

如果王雨婷想要对林玖做什么的话，她大概没有办法阻止。

不过夏玫在感情这个方面特别糟糕，也给不了林玖任何建议。

当初夏玫遇到林山宗的时候，以为自己遇到了最合适的人。因为林山宗能够通过细微的观察，明白她的真实感情如何，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只需要开口说几个字就能够传达好心情。然而这一切都不过是假象而已，林山宗的花言巧语不过是从业律师行业多年来培养出的敏锐洞察力。夏玫浑然不觉自己早就被林山宗给盯上，这场注定失败的婚姻也迎来开幕和尾声。

如果说这场糟糕透顶的婚姻给夏玫留下什么美好东西的话，那一定是林玖和林莹莹。

“请你……”

夏玫仰头望着身高比她还高的王雨婷，紧张的情绪不知道该如何缓下去，在思考的过程中她的脸色也渐渐变得阴暗起来。王雨婷在近距离体验了林玖和林莹莹小时候最常感受到的恐怖压迫感，她忽然有些明白林玖为什么会这么害怕夏玫了，这份威压让人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下都会感到压抑。

就算是王雨婷当过商场主任，管理过上百个人，有当过领导的经验。在夏玫这种开公司，当老总的商业女强人面前，也还是存在着相当大的差距。

“请你……好好的……陪在林玖身边。”

夏玫拼尽了所有力气，总算是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

她的脑海中一瞬间思考了相当多的事情，但是她做到了，确确实实地将心意传递出去了。

“我会的。”